第26章 掌印初啼布罗网（1/2）

内官监掌印的值房，宽敞明亮，陈设雅致，熏香袅袅，与浣衣局那间狭小潮湿的屋子已是云泥之别。然而，林亦辰坐在那张代表着内廷不小权柄的紫檀木大案后，感受到的并非舒适安逸，而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的压力。

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挡了多少人的路。皇帝的赏识如同烈火烹油，看似荣耀，实则将他架在火上烤。他必须尽快站稳脚跟，将内官监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堡垒，同时，也要继续推进对香火教余孽的追查——这不仅关乎帝国安危，更关乎他自身的立身之功。

内官监掌管宫内筵席、祭祀、礼仪，看似繁琐，实则权力不小。宫中大小宴会、祭祀典礼的人员安排、物品调度、流程制定，皆由此出。这其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人脉资源。

林亦辰上任后的第一把火，并未烧向任何人，而是进行了一次看似寻常的内部整顿。他以内官监事务繁杂、需提高效率为由，重新厘定了各司其职，并增设了一个不起眼的“档房”，名义上负责归档整理历年筵席祭祀的旧档。

而实际上，这个档房，便是他筛选、吸纳心腹，并整理分析各类信息的中枢。他将在浣衣局便跟随他、能力尚可且忠诚度经过考验的几人调了过来，充入档房。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内官监中那些不得志、但有真才实学或特殊门路的中下层太监，悄然观察，择优笼络。

凭借其过人的记忆力和前世的信息处理经验，林亦辰将经由内官监流转的各类信息——哪些大臣在宴会上与哪位皇子交谈甚欢，哪些妃嫔在祭祀时用了超规的仪仗，哪些衙门在物资调配中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分门别类，交叉比对，逐渐勾勒出宫廷内外更为清晰的关系网络。

这一日，他正在翻阅近期各宫苑申领祭祀用香烛的记录，目光在其中几处微微停顿。承乾宫（端妃居所）、永和宫（柳贵妃居所）以及几位年老太妃宫苑的用度，比之往年同期，皆有不同程度的异常增加，尤其是永和宫，增幅最为明显。

香烛……祭祀……

林亦辰眼神微凝。香火教惯用香烛、法会作为掩护和传播手段。虽然落霞山慈悲观已被捣毁，但其残余势力很可能化整为零，以更隐秘的方式继续活动。这些宫苑用度的异常，是否意味着香火教的渗透并未停止，甚至可能转向了更高层级的目标？

他不动声色，将这条线索记下，吩咐档房的心腹，暗中留意这几处宫苑香烛的实际用途和流向。

与此同时，他并未放松对宫外“暗影”的指挥。通过秘密渠道，他指示小顺子，重点查探京城内那些新近兴起、信众聚集迅速，或者行事诡秘的庵观寺庙，尤其是与“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等概念可能相关的。

就在林亦辰有条不紊地布下罗网之时，一场针对他的试探，不期而至。

这日内官监收到司礼监转来的一份文书，是关于下月宗室宴席的筹备事宜。按惯例，此类宴会由内官监负责具体操办，但需司礼监最终审核。文书末尾，司礼监一位姓赵的秉笔太监附加了一条意见，认为此次宴会歌舞安排过于保守，提议增设一队来自西域的“胡旋舞”，以增色添彩。

这条意见看似合情合理，但林亦辰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宗室宴会，向来注重庄重典雅，胡旋舞虽美，却过于妖娆奔放，与氛围不合。更重要的是，这位赵秉笔，据他了解，与二皇子生母慧妃娘家走得颇近。

二皇子虽被禁足，但其母族势力仍在。这是在借题发挥，试探他这位新上任掌印的底线和立场？

林亦辰沉吟片刻，并未直接驳回，也未完全遵从。他提笔在文书上批复：“赵公公提议甚佳，胡旋舞可增异域风情。然宗室宴席，关乎天家体统，舞乐当以庄重为要。可遴选舞姿矫健、服饰端庄之胡旋舞者参演，人数酌减，置于中场，以为点缀，既不违制，亦可添彩。妥否，请冯公公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