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槐荫学堂记事(2/2)
“北高南低。”她指着红绳倾斜的方向。话音未落,庙门“砰”地被风撞开,大红袍湿淋淋地冲进来,甩着翅膀把水珠溅了三人满脸。供桌烛火摇曳中,墙上的雷公像仿佛活了过来。
#### **【染血的农时图】**
散学路经麦田,云岫突然蹲身拨开麦穗。青叶上密布着蛛网般的红纹。“锈病……”小脸绷得死紧。沈砚忙抽刀削尖竹片,却见先生镰刀寒光一闪,整株病麦被齐根斩断。
“病深当剜疮。”血珠从老秀才指腹渗出——方才收刀太急割伤了手。他却混不在意地将血抹在《齐民要术》扉页,就着血色画出株倒伏的麦穗:“记着,穗期见锈,减收三成。”
云岫翻出包伤口药,敷药时发现先生掌心全是厚茧,小指缺了半截。沈砚盯着那残指,忽然把刚刻好的竹尺塞过去:“量…量病株间距用。”
#### **【萤灯夜航】**
是夜沈家柴房透出微光。沈砚正用薄竹片弯制灯笼骨架,突然听见窗棂轻叩。云岫踩着鸡窝顶递进来个纱囊,里头萤火虫绿光莹莹——原是白日暴雨后,溪边腐草堆里飞出许多流萤。
竹骨覆上素纱,萤火在笼中明明灭灭。沈砚用刻刀在底托雕了艘小船,云岫则用苎麻线把灯笼系在木鸢尾部。推开柴门那刻,大红袍惊得倒退三步——那木鸢驮着萤灯悬在夜风里,翅膀投下的光斑在地上游动,像条发光的溪流。
两个孩子追着光斑跑到溪畔。萤灯照亮水面时,惊起芦苇丛中夜宿的鹭鸟。羽翼破空声中,周先生拄着量天尺站在坡上,衣袂翻飞如纸鸢。
#### **【量天尺的重量】**
临别前夜,先生把云岫的试验田划成九宫格。每格埋下不同的种子:安南稻、秦川黍、甚至还有西域传来的胡麻。
“此谓‘土宜’。”量天尺点在中央格子,“同一方天,百谷各安其命。”转身将尺子按进沈砚掌心:“匠人造物,亦当顺物之性。”
尺身带着经年的汗渍油光,缺角处露出灰白的楠木芯。沈砚翻过尺子,惊见背面刻满极小极密的星图——某处北斗星的位置,钉着粒云岫给他的紫云英种子。
晨雾中老秀才背影渐远,腰间镰刀随步伐晃动如钟摆。大红袍突然追上去,将金喙间衔着的发光物件丢进他包袱——竟是昨夜萤灯里逃出的最后一只流萤,尾光在麻布里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