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有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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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澹澹,沈家东厢房内,琅琅读书声已成为村庄里一道新的景致。沈砚身着半旧青衫,手持书卷,在几张柏木书桌间缓步踱行。他并未一味要求学生死记硬背《三字经》、《千字文》,而是常将书中道理与田间农事、为人处世相结合。

“《弟子规》言,‘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这并非单为读书,诸位看那窗外农人,星未落便起身,日已高犹在田,亦是惜时勤勉之道。”他声音清朗,语调平和,目光扫过座下七八个年龄不一的蒙童,见他们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因这贴近生活的解释而眼神发亮。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是村西头张木匠家的铁蛋,大着胆子问:“先生,那俺爹做木工活,一刨子一刨子,也是惜时吗?”

沈砚微微一笑:“自然。精益求精,不浪费材料,不虚度光阴,便是匠人之惜时。读书、种田、做工,其理相通。”

这般深入浅出的讲解,使得原本对读书心怀畏惧的农家孩子,也逐渐生出了兴趣。下学后,常有孩童围着沈砚,问些天真烂漫的问题,沈砚皆耐心解答。他那份因科举失利而一度蒙尘的自信,在这童声稚语中,渐渐被擦拭得重新亮堂起来。

云岫则成了这蒙馆最得力的“辅师”。她负责照料蒙童们的茶水,偶尔哪个孩子衣角破了,她也会顺手拿出针线缝上几针。更多的时候,她在隔壁房间整理草药,或是安静地读着医书,那专注的神情,本身便是一种无言的教化。

有时,沈砚讲解医药相关的字词,如“灸”、“艾”、“苓”、“术”,便会请云岫将实物拿来,让孩子们亲眼辨认,亲手触摸。当孩子们看到平日里田埂边常见的紫苏、车前草,竟有如此多的用处时,个个惊奇不已。云岫便会用最浅白的话,讲解这些草药的寻常功效,叮嘱他们不可胡乱采摘食用。

这日,蒙童散去后,沈砚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帮着云岫整理晒了一日的药材。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

“今日铁蛋问,‘仁者爱人’何解?”沈砚一边将干菊花收入陶罐,一边说道,“我一时竟觉得,你平日照料这些孩子,耐心解答他们那些看似无关学问的疑问,便是最朴素的‘爱人’。”

云岫正低头捆扎艾草,闻言脸颊微热,轻声道:“我哪里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他们……像地里的苗,看着可喜,便想多看顾些。”

沈砚看着她被艾草染上淡淡青绿的指尖,心中柔软。他的妻子,或许说不出“民胞物与”的宏论,但她用行动诠释着最本真的善良与温度。这份温度,也温暖了他一度因功名受挫而微凉的心境。

蒙馆的开办,不仅改变了沈砚的生活,也让云岫的医术有了小小的用武之地。村人皆知沈家媳妇心善,认得几味草药,偶有孩童夏日贪凉腹泻,或是妇人操劳过度引发头痛,便会忐忑地前来询问。云岫从不托大,必先仔细问清症状,再对照医书,确认无误后,才将晒干的草药包上少许,细细叮嘱如何煎服,并言明若不见效,定要速去镇上寻医。

一次,村尾王婶家的小孙子夜里突发高热,惊厥不止,正值暴雨如注,去镇上请郎中已来不及。王婶哭喊着拍响了沈家的门。云岫被惊醒,听得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带上自己备下的几种清热镇惊的药材,便跟着王婶冲入雨幕。

沈砚放心不下,提了灯笼紧随其后。到了王家,只见那孩子小脸通红,浑身滚烫,抽搐不已。云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想医书所载,又仔细查看了孩子的舌苔、眼眸,判断是急热引动肝风。她让王婶用温水为孩子擦拭身体降温,自己则迅速将带来的羚羊角粉(这是沈砚特意为她寻来的珍贵药材)用竹沥水调和,小心撬开孩子的牙关,一点点喂服下去,又用捣碎的栀子仁敷在其脚心。

沈砚在一旁,为她擎灯,递物,看着她虽面色苍白,额角沁汗,手下动作却稳定有序,那双平日里抚弄琴弦(沈夫人曾教她)、拈动针线的手,此刻正与病魔抢夺着一个幼小的生命。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骄傲,是心疼,更是深深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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