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春天(1/2)
春耕的浪潮稍歇,生活的节奏在雨水的润泽后,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宁静与内在的活力。
**正月二十,蓄芳待放,光阴细处见真淳**
这一日的晨光,带着雨霁天晴后特有的明净与温柔。没有急于奔赴田地的匆忙,也没有了年节里残留的喧嚣,村庄沉浸在一片祥和的静谧之中。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金线,将屋檐下将干未干的雨珠映照得璀璨如钻。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泥土被彻底浸润后的深沉气息,混合着各家院落里飘出的、准备早饭的寻常烟火气。
云大山起得依旧很早,却并未立刻扛起农具。他背着手,在自家院中和房前屋后缓缓踱步,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子,丈量着每一寸土地。他蹲在东坡那块已深耕过的地头,抓起一把湿漉漉、黑油油的泥土,在掌心捻开,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墒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又走到菜畦边,查看那些被草苫保护过、安然度过春寒的豆苗嫩芽,用手指轻轻抚过那怯生生却又无比坚定的绿意。
“嗯……这地,还得再晾晒一日,等土色发白,脚踩下去不陷了,才好下种。”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跟在身后的云娘子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种地更是如此。”
这便是一种深植于老农骨子里的、与天地节奏合拍的耐心。云娘子闻言点头,她正在晾晒昨日挖回的野菜,那些荠菜、马齿苋摊在竹匾里,接受着阳光和微风的二次加工,准备成为日后餐桌上的干菜储备。“是该稳当些。趁着这工夫,我把家里这些零碎活计也拾掇拾掇。”
沈家院内,也浸润在这份雨后的宁静与有序里。沈清远没有去书房,而是拿着小锄头和花剪,在他那片已然初具雏形的小花圃里忙碌。他将昨日雨水冲歪的迎春花枝条细心扶正、固定,又给兰草松了松土。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文人的雅致,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熟练与笃定。这片小小的园圃,已不仅是他寄情的雅趣,更是他与此地生活产生深刻连接的象征。
沈夫人则在廊下,面前摆着几个小巧的陶罐,她正在分装年前炮制的各种药茶和香料。有的清热,有的驱寒,有的安神,分门别类,贴上红签,一部分自家备用,一部分则预备赠与云家和一些交好的邻舍。她的日常,总是这般于细微处见关怀,于清雅中蕴温情。
早饭后,一种“各司其职,各自安好”的氛围在两家院落里自然流淌。云大山开始着手修补家中一些略有损坏的竹木家具,锯子、锤子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一种踏实感。云娘子则搬出了那口闲置许久的大酱缸,用丝瓜瓤和清水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准备着“下酱”这件开春后的家庭大事。阳光照在光洁的缸壁上,反射出圆润的光泽。
云岫被母亲安排了新的任务——学习纺线。云娘子将一架旧纺车搬到廊下,手把手地教女儿如何将蓬松的棉絮捻成均匀的棉条,又如何脚踏手捻,让纺车嗡嗡转动,抽出细韧的棉线。这活计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手眼协调,云岫起初觉得新奇,很快便被那不时断掉的线头弄得有些气馁,小嘴撅得老高。
“慢慢来,万事开头难。”云娘子并不催促,只是温和地鼓励,“你沈伯母那般精细的绣活,也不是一日练成的。”
而在沈家书房里,则是另一番光景。沈清远处理完花圃,净手后,于窗下铺开宣纸。他今日想画的,不再是壮阔的春耕图,而是昨日雨后挖野菜的闲趣。他笔触细腻,勾勒出田埂溪边、众人俯身寻觅的身影,虽只寥寥数笔,人物的专注与欣喜却跃然纸上。画完,又在留白处题了几句小诗,记录当时的心境。
沈砚则坐在父亲对面,面前摊开的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几本算学与地理图志。这是他课业之外,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他看得专注,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提笔演算,那份沉静与执着,与云岫在纺车前的毛躁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上午的时光便在这般各自安静、却又气息相通的忙碌中悄然流逝。偶尔,云岫被纺车折磨得唉声叹气的声音会隐约传来,引得沈砚从书卷中抬头,望向墙那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偶尔,沈清远也会停下笔,走到院中,与正在刷洗酱缸的云娘子交谈几句关于本地酱料风味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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