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腊月二十八(2/2)
云大山本欲推辞,但看到沈清远眼中的诚意,又觉得此时客气反倒生分,便豪爽地应下:“成!那就叨扰沈先生了!我回去拾掇拾掇,一会儿过来!”
午饭果然简单却温馨。沈砚从镇上买回了酱肉、卤豆干,云娘子又从自家带来了新蒸的馍馍和一小坛腌菜。两家人围坐在沈家刚刚擦拭干净的八仙桌旁,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虽只云岫一个“孩子”),中间并无严格隔阂。沈清远烫了一壶黄酒,给云大山斟满,自己也破例陪了半杯。
几杯温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云大山说起年轻时上山打猎的趣事,如何与野猪周旋,如何设陷阱捕捉狡猾的狐狸。沈清远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询问细节。他也说起自己游学时的见闻,南北风物的差异,一些古籍中的逸闻趣事。云大山虽不甚明了,却也觉得新奇,听得瞪大眼睛。
云岫和母亲这边,则听着沈砚低声讲述一些书上看来的民间传说,关于年兽,关于灶王爷,语调平稳,叙述清晰。云岫听得入神,连馍馍都忘了咬。
这一刻,扫尘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其乐融融的暖意。墙隔开了两处院落,却隔不开这愈发亲近的人情。
下午,则是“贴花花”的重头戏——写春联、贴窗花。
沈清远早已备好红纸、墨汁和毛笔。他将宽大的红纸铺在案上,凝神静气,提笔蘸墨。云大山、云娘子和云岫都围在一旁,屏息观看,连大红袍都好奇地跳上窗台,隔着玻璃往里瞧。
只见沈清远手腕悬动,笔走龙蛇,一个个饱满有力、结构优美的墨字便跃然纸上。给云家写的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横批:“万象更新。”给自家写的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横批:“书香门第。”
“好!写得好!”云大山虽不懂书法精妙,却也觉得那字看着就精神、喜庆,连声夸赞。云岫更是看得目不转睛,觉得沈伯伯写字的样子,比戏台上的角儿还好看。
写罢春联,便是贴窗花。云娘子是剪窗花的好手,早已用红纸剪出了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胖娃娃抱鲤鱼(年年有余)、喜鹊登梅(喜上眉梢)、牡丹富贵(花开富贵)……栩栩如生,精巧别致。
沈砚熬好了浆糊,云岫便兴高采烈地帮忙粘贴。她小心翼翼地用刷子蘸了浆糊,涂抹在窗花背面,再由沈砚接过,稳稳地贴在擦拭明亮的玻璃窗上。阳光透过红艳艳的窗花,在室内投下斑斓喜庆的光影。
贴到沈砚书房那扇窗时,云岫拿起一张自己偷偷学着剪的、稍显稚拙的小兔子窗花(兔年吉祥),脸颊微红,小声问:“阿砚,这个……贴这里好不好?”
沈砚看着那只胖乎乎、耳朵有点歪的小兔子,又看看云岫期待中带着羞涩的眼神,心头一动,接过窗花,仔细地贴在了窗户的一角,正对着他的书桌。“好。”他低声说,语气比平时柔和许多。
黄昏时分,一切尘埃落定。两家院落里,大红的春联贴在门楣,鲜艳的窗花装饰着窗户,处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年节气氛。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浆糊的味道,还有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晚饭的炊烟气息。
云大山和沈清远站在院中,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相视一笑。忙碌而充实的腊月二十八,就在这扫除一新的洁净感和红火火的喜庆色彩中,缓缓落下帷幕。年的脚步,已然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下一个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