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极限(1/2)

第八日的黎明,并未带来希望,反而将绝望映照得更加清晰。山林间晨雾弥漫,露水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黏稠的沼泽里跋涉。杨熙和李二牛的体力已经彻底透支,全凭着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念在支撑。

李二牛走在前面,他的呼吸不再是粗重,而是变成了一种断断续续、带着哨音的抽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接不上来。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只是机械地、本能地迈动着双腿。肩头的石灰包仿佛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每一次微小的晃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无边无际的钝痛。他的嘴唇干裂发紫,脸上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二……牛……哥……”杨熙在他身后,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视线开始模糊,看东西带着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的其他声音都变得遥远。他感觉不到肩膀的存在了,只有一种全身骨架都要被压散架的濒死感。胃部的痉挛早已停止,因为里面空得连痉挛的力气都没有了。

“噗通!”

走在前面的李二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面朝下重重地栽倒在地,背上的石灰包发出一声闷响,将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下面。他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没能发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只有背部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二牛哥!”杨熙心头巨震,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踉跄着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将他从石灰包下拉出来。那石灰包沉重异常,杨熙耗尽了最后一点气力,才勉强将李二牛拖出一半。

李二牛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额头磕破了,鲜血混着泥土糊了半张脸,气息微弱得吓人。

“水……水……”杨熙颤抖着手去摸腰间的水囊,水囊早已干瘪。他疯了似的摇晃着水囊,最终只倒出几滴浑浊的液体,滴在李二牛干裂的嘴唇上,瞬间就被吸收殆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杨熙淹没。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李二牛,看着那两包仿佛嘲笑他们不自量力的石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回不去了吗?他和二牛哥,就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了吗?谷里……娘、丫丫、赵叔他们……还在等着……

不!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狠劲从杨熙心底窜起。他猛地俯下身,用牙齿撕扯着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里衣袖子,撕下几条布条,小心翼翼地蘸着草叶上积存的、冰冷的露水,然后一点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李二牛额头和嘴唇上的血迹与污垢,将那几滴珍贵的露水润进他干渴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李二牛身边,将猎弓紧紧抱在怀里,短刃插在触手可及的地上。他不敢卸下自己肩头的石灰包,怕一旦卸下,就再也没有勇气和力气重新背起。他就那么坐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雾气弥漫的山林,像一头受伤后守护同伴和猎物的幼兽,等待着未知的命运,也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救援,或者死亡。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饥饿、干渴、疲惫、疼痛如同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模糊,脑海中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娘亲在灶台边忙碌的背影,丫丫编平安结时认真的小脸,赵叔独眼中信任的目光,吴老倌离开时深沉的嘱托,还有……那三个溃匪临死前扭曲的面孔……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他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刺激着即将涣散的神经。

幽谷内,第八日的清晨在压抑中到来。周氏几乎一夜未合眼,此刻依旧固执地守在谷口,她的身影在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会被吹倒。她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北方,仿佛要将那重重山峦看穿。

赵铁柱已经收拾停当,那柄卷刃的钢刀插在腰间,韩三平将仅剩的七支弩箭仔细检查了一遍,递给他三支。周青默默站在一旁,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们走之后,谷里就交给你们了。”赵铁柱对李茂和杨大山沉声道,独眼扫过残破的矮墙和疲惫的众人,“紧闭谷口,除非我们回来,或者……熙娃子他们自己回来,否则谁叫也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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