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谷雨前后,点瓜种豆(1/2)
谷雨节气临近,天空的脸色也变得活泛起来。不再是冬日里那种单调而阴沉的灰白,时而会有大团大团蓬松洁白的云朵飘过,投下迅速移动的阴影;时而又会淅淅沥沥落下几场贵如油的春雨,雨丝细密如牛毛,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干渴的土地。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混合着泥土、青草和万物生长的气息,吸一口,肺腑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
杨家那两亩薄田,经过反复的犁、耙、耱,终于变得平整而松软,像是被精心梳理过的巨大绒毯,等待着种子的入驻。土壤呈现出一种肥沃的深褐色,抓在手里,能捏成团,落地又能散开,正是播种的最佳状态。
杨老根蹲在田埂上,像一尊饱经风霜的雕像。他抓起一把泥土,并不只看,还用指尖细细捻磨,甚至凑到鼻尖闻了闻,最后放入嘴里,用舌尖轻轻尝了尝味道。这是他判断墒情和地力的古老方法,一辈辈传下来的经验,比任何仪器都更直接。
“嗯,火候到了。”他吐掉嘴里的土沫,脸上露出近日来少有的、带着一丝满意神色,“该下种了。”
种子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小袋金黄饱满的粟种,是去年收成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粒粒都寄托着希望。还有一小包豆种,以及一些菜瓜的种子。这些就是杨家今年主要的指望了。
播种是精细活,更是讲究时令和经验的活。杨老根亲自负责最重要的粟米播种。他用一个旧木斗盛着粟种,左手持斗,右手以极其稳定而富有韵律的动作,将金黄的种子均匀地撒播在已经开好的浅沟里。那动作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数十年积累的功力,确保每一寸土地都能得到公平的机会。
杨熙跟在后头,负责用细土覆盖种子。他弯着腰,用一把小木耙,小心翼翼地将湿润的泥土覆盖在撒下的种子上,厚度要均匀,不能太厚,否则嫩芽顶不出来;也不能太薄,否则种子容易被鸟雀啄食或晒干。他的动作远不如祖父娴熟,但极其认真专注,额角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杨大山则负责点种豆子和瓜类。他在田垄上按照一定的间距挖出小坑,每个坑里放入两三粒豆种或几粒瓜籽,再轻轻覆上土。他的腿脚不便,长时间蹲着极为吃力,常常需要用手撑着膝盖才能站起来,缓一缓那钻心的酸麻,但他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一个坑一个坑地种下希望。
周氏和杨丫也来了。周氏提着瓦罐,给劳作的家人们送来自烧的、已经放凉的白开水。杨丫则跟在母亲身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大人们将那些小小的、不起眼的颗粒埋进土里,小脸上满是好奇。
“娘,把这些小豆豆放进去,真的能长出豆子来吗?”她小声问。
“能,当然能。”周氏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女儿枯黄的头发,语气温柔而笃定,“只要咱们用心伺候,土地爷就不会亏待咱。”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新翻的泥土在脚下散发着好闻的气息。远处,有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传来,清脆而悠远,像是在催促着农时。整个田野里,并不止杨家一户在忙碌,远远近近,都能看到其他佃户或自耕农在田里弯腰劳作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千年不变的、充满生命张力的春耕图景。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和谐的劳作画面之下,杨熙的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丝不安。他时不时会抬起头,警惕地望向村口或通往赵家大院的那条路。赖五那天窥探的眼神,如同扎进肉里的一根小刺,不致命,却时时提醒着潜在的威胁。
果然,就在他们快要完成一半播种时,那个令人厌烦的身影又出现了。
赖五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揣在袖子里,晃晃悠悠地沿着田埂走了过来。他这次没有直接跟杨熙搭话,而是凑到了正在点豆的杨大山身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