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雾散时分,暗影再临(1/2)
老坟岗的雾气在这一刻凝滞如实质,冰冷潮湿,缠绕在每一寸草木、每一块残碑上。陆昭衍背靠虬结的树根,青铜戈横在膝前,右肩和左肋的伤口在阴蚀草药力作用下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那是余毒被逼出魂体的征兆,痛苦,但意味着生机。
他的视线落在身旁沉睡的秦绛脸上。
信物的微光已经黯淡下去,但玉佩和玉簪依旧贴肤温热,维持着那微弱的魂力共鸣。秦绛的睡颜难得地平静,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阴影。鬼本不需睡眠,但魂源受损过重时,这种类似沉睡的凝神状态是最好的恢复方式。
陆昭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向手中玉簪。
这支簪子很朴素,青玉质地,簪头只雕了朵简化的梅花——是秦绛生前最爱的花。她说这是她及笄那年,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黄泉路上未曾丢弃,千年孤寂中一直贴身收藏。结阴婚那日,她犹豫了很久才拿出来作为回礼。
“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个了。”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他当时不懂的决绝。
现在想来,那或许不只是权宜之计的信物交换。
陆昭衍摩挲着簪身冰凉的玉质,忽然想起守井老人的另一句话:“阴婚之契,重在‘契’字。契若成,便是阴阳两界都认可的牵连。你们……好自为之。”
当时他只听懂了表面的警告——阴婚一旦结成,在冥府便有记录,不是儿戏。但现在,经历了魂契共鸣、魂力相渡,他隐约触摸到了那“牵连”更深层的含义。
这或许……真的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婚约。
“唔……”
一声细微的嘤咛打断了他的思绪。
秦绛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起初还有些迷茫,但很快恢复了清明。她第一时间看向陆昭衍:“你的伤……”
“好多了。”陆昭衍活动了一下右肩,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阴寒麻痹感已经消退大半,“阴蚀草果然有效。尸煞毒应该解了大半,弩箭毒也压制住了。”
秦绛松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玉佩,又看向陆昭衍手中的玉簪,欲言又止。
“昨晚的事……”陆昭衍主动开口。
“是冥契的作用。”秦绛打断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耳根微微泛红,“我们魂源都太虚弱,契约自动激发护持而已。不必多想。”
“是吗。”陆昭衍不置可否,将玉簪仔细收好,“不过还是要谢你。没有你帮忙处理伤口、喂药,我撑不过昨晚。”
秦绛别过脸:“彼此彼此。”
短暂的沉默。
天色开始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头顶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边缘处透出一点点深灰。雾气依旧厚重,但隐约能看到更远处树影的轮廓了。
“天快亮了。”陆昭衍握紧青铜戈,缓缓站起。伤口依旧疼痛,但至少有了行动能力,“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片树林。雾气一散,这里就无处藏身。”
秦绛点头,也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沾满泥污的衣裙,又从怀中摸出那包遮掩气息的药粉——昨晚慌乱中竟没有丢失。她小心地给自己和陆昭衍重新撒上药粉,那淡淡的辛辣气味在晨雾中弥漫开来。
“接下来去哪?”她问,“直接找祖祠地宫?”
陆昭衍摇头:“守井人说地宫入口在祖祠正殿之下,但祖祠周围肯定有葬仪阁的层层把守。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硬闯是送死。”
他环顾四周,回忆着昨晚的路线:“我们先退回昨晚那个岔路口。我记得向上那条路通往山林更深处,守井人提过,老坟岗后山有一处‘守墓人小屋’,是秦家早年安排看护祖坟的旁支后人所居。几十年前那支人就死绝了,但小屋应该还在。那里相对隐蔽,我们可以暂时落脚,再从长计议。”
“你知道具体位置?”
“大致方向。”陆昭衍指向树林深处,“守井人描述过:从老坟岗主道向北,过三处塌陷的古坟,见一株被雷劈过的老槐树,向东折入小径,走半里即到。那屋子……据说不太干净,但总比在这里安全。”
秦绛听出他话里的谨慎:“不太干净是指……”
“闹鬼。”陆昭衍言简意赅,“守墓人全家死得蹊跷,之后小屋就常有怪事。不过——”他看了秦绛一眼,“对你我而言,普通的游魂野鬼反而不是大问题。”
秦绛苦笑。是啊,一个半残的捉鬼道士,一个千年女鬼,确实不用怕寻常鬼物。
两人不再耽搁,简单收拾后,便沿着来时的痕迹小心往回走。陆昭衍在前探路,秦绛紧随其后。晨雾中能见度极低,他们必须时刻警惕脚下——腐叶之下可能藏着塌陷的坟坑、散落的棺木,甚至……昨晚那种锁尸桩的痕迹。
走了约一刻钟,前方树林渐疏,隐约能看到那条蜿蜒小路的轮廓。他们昨晚就是从那里逃进树林的。
陆昭衍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秦绛止步。
“有动静。”他压低声音。
两人屏息凝神。晨雾中,从小路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低语?
陆昭衍示意秦绛躲到一棵老树后,自己则猫腰潜行,借灌木掩护靠近小路边缘。他小心拨开一丛带刺的藤蔓,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小路上,三个穿着灰布短打、背着竹篓的人正低头寻找着什么。他们手里拿着短柄药锄和小铲,不时蹲下身,从路边的草丛中挖出一些根茎状的东西,小心放入竹篓。
采药人?
陆昭衍眯起眼仔细打量。三人都是中年汉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带着常年劳作的疲惫。他们的衣着普通,不像葬仪阁黑衣人那样统一精干。但在这清晨的老坟岗采药……本身就透着诡异。
其中一人直起身,捶了捶腰,抱怨道:“这鬼地方,每次来都瘆得慌。王管事也真是,非要天不亮就让我们来采‘露阴草’……”
“少废话。”另一人呵斥,“要不是这活儿给钱多,谁愿意来?赶紧采完赶紧走。听说昨晚这边不太平,葬仪阁那几个黑衣大爷好像折在这儿了……”
“真的假的?”第三人压低声音,“我就说昨晚听到那边有怪叫,还有铁链声……该不会是后山深潭里那些东西跑出来了吧?”
“闭嘴!”第二人厉声道,“不该说的别说!采完这片的赶紧走,去下一个点。今天必须采够二十斤,不然回去交不了差。”
三人不再交谈,埋头继续采药。
树后的陆昭衍心中一动。
露阴草?那是一种只在极阴之地、晨露未干时采摘才有效的药草,通常用于炼制一些阴损的符水或毒药。葬仪阁要这么多这种草做什么?
而且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是葬仪阁雇佣的本地人,专门负责采集一些阴邪之物。这说明葬仪阁在此地的经营比想象中更深,不仅有战斗人员,还有完整的后勤供应。
更重要的是——他们提到了“后山深潭”和“那些东西”。
陆昭衍退回树后,对秦绛低声说了所见所闻。
“采药人……葬仪阁的爪牙。”秦绛皱眉,“我们要避开他们吗?”
“不。”陆昭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们需要情报。他们对这片地形熟悉,也知道葬仪阁的动向。而且——”他指了指三人背上的竹篓,“他们要去‘下一个点’,我们正好可以跟着,看看葬仪阁在这老坟岗到底有多少据点。”
“太冒险了。”秦绛反对,“万一被发现……”
“所以我们得小心。”陆昭衍从怀中摸出最后一点遮掩气息的药粉,全部撒在两人身上,“跟远一点,只盯梢,不接触。”
秦绛犹豫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她知道陆昭衍说得对——他们对祖祠地宫一无所知,盲目乱闯只会死得更快。有本地人引路,或许能避开一些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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