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黄泉守井人(1/2)
“斩邪”。
这两个字,从枯槁老人口中吐出,声音不大,却像两枚冰锥,凿在陆昭衍和秦绛紧绷的心弦上。
陆昭衍浑身一震,握戈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秦绛也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靠近陆昭衍。这柄爷爷留下的青铜戈,这名字……这神秘老人竟认得!
老人似乎只是无意识地低语,浑浊的双眼重新聚焦,目光扫过陆昭衍左肋那狰狞溃烂、黑气缭绕的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又落在秦绛眉心黯淡却顽强闪烁的金色契约印记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震动。
“黑水尸煞的毒,混了黄泉河的阴秽,已侵魂蚀骨。这女娃魂里的‘钉子’(指契约),扎得也深。”老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平淡,仿佛刚才的失言从未发生。他不再看那戈,费力地挪动了一下那双空瘪蜷曲、颜色暗沉近乎坏死的腿,从脚边破旧的藤条箱里摸索出几个油纸包和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药碾。
“先治伤。其他的,等下说。”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淡漠,却又奇异地让人感到一丝可信。或许是因为他眼中那洞悉一切的清明,或许是因为他身处这绝地却依然点灯、存药、存活的事实。
陆昭衍与秦绛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深重的疲惫、伤痛,以及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浮木的决绝。他们点点头,依言在老人所指的干草堆上缓缓坐下。一坐下,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潮水般的疲惫便汹涌袭来,两人都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呻吟。
老人不再言语,开始“咔哒、咔哒”地捣药。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很快,一股混合着刺鼻辛辣与浓烈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他先捣好一种墨绿色、质地粘稠的药膏,又用一个小铜壶在油灯上加热另一种色泽暗红、气味辛香的药汁。
“你,褪去上衣。”老人对陆昭衍道,声音平淡无波。
陆昭衍看向秦绛,秦绛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担忧,但随即化为坚定的点头。他不再犹豫,咬牙解开衣衫,露出左肋那深可见骨、紫黑溃烂、不断渗出腥臭黑血的伤口。伤口周围皮肉(魂体显化)呈现不祥的灰败色,丝丝黑气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向外侵蚀。
看到伤口,老人眉头皱得更紧。他拿起一块蘸了无色刺鼻液体(似乎是高度酒或某种药水)的干净粗布,开始清理伤口周围污秽。布一触及皮肉,陆昭衍身体便剧烈一颤,钻心蚀骨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硬是一声没叫。
秦绛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眼泪无声滚落。她紧紧握住陆昭衍另一只手,感受着他因剧痛而不停颤抖的手指,恨不能替他承受。
“忍着。这药霸道,但是对症的法子。”老人说着,用木片挑起那墨绿色的药膏,均匀厚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粗布包扎。
药膏敷上的刹那,一股仿佛烧红烙铁直接烙在灵魂上的 极致剧痛,伴随着万蚁噬心般的麻痒,猛地从伤口爆发!陆昭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眼前一黑,险些晕厥!他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角、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秦绛感觉他的手瞬间变得冰凉且颤抖得厉害,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只能更用力地回握,将一丝微弱的暖意渡过去。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折磨中,一股奇异的清凉感也开始从伤口深处渗出,与那剧痛麻痒纠缠。陆昭衍能清晰感觉到,伤口处不断蔓延的紫黑色和溃烂趋势,真的被遏制住了!甚至有一丝丝浓郁的黑气,正被霸道的药力从伤口深处强行逼出,逸散在空气中,发出“嗤嗤”的轻响。
“三日一换药,可保尸毒不再恶化,魂源暂不溃散。但要根除,需找到黑水尸煞的源头腐肉,或生长在其葬所附近的‘阴蚀草’。” 老人处理完陆昭衍的伤口,额上也见了汗,喘息片刻,将加热好的暗红色药汁分成两碗递给他们。“喝了,固本培元,暂稳魂伤。”
药汁苦涩辛辣,入腹后却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千疮百孔的魂源,平复激荡的心神。秦绛感觉眉心那点金印稳定了许多,魂源深处的隐痛也减轻了些。陆昭衍则觉得近乎枯竭的魂力,恢复了极其微弱的一丝,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会彻底溃散的油尽灯枯之感。
处理好伤势,老人似乎耗尽了力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喘息。油灯昏黄的光在他瘦削蜡黄的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疲惫。
甬道内一时寂静,只有水滴的“嘀嗒”声。
过了许久,老人才缓缓睁眼,目光重新变得清亮锐利。他没再看陆昭衍的伤,而是直接问道:“你们为何来此?又为何会惊动那白骨道尽头的血蘸棺?”
陆昭衍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摊牌的时候。他握住秦绛的手,沉声道:“为救人,也为自救。”他简略说明了秦绛身中秦家世代‘血蘸书’死契,自己为救她寻找破解之法,以及爷爷陆怀真失踪、留下线索指引他们收集七盏引魂灯之事。隐去了许多细节,但点明了核心。
“血蘸书……引魂灯……” 老人低声重复,眼中精光闪烁。“果然……与那下面的东西有关。” 他目光投向甬道深处,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口恐怖的血蘸棺。“你们看见棺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了?”
陆昭衍和秦绛点头。
“那与这女娃魂中的契约气息,同出一源。” 老人语出惊人,“虽然年代、强弱、具体形制有差异,但核心的‘契力’本质,极为相似。那口棺里镇着的东西,就算不是订立你们秦家血契的正主,也必是密切相关者,或是用了同一种恶毒法门的存在。”
秦绛脸色更白,魂体微微发颤。陆昭衍将她搂紧,沉声问:“前辈可知那棺中到底是何物?与秦家祖祠又有何关联?”
“不知全貌。” 老人摇头,“老夫困守此地太久,很多事也是雾里看花。只知那口棺极其古老,棺上血蘸符文的力量,甚至能引动这黄泉河支流的部分阴煞。它并非天然在此,而是被人刻意移来,借助此地极阴环境和水脉,进行某种镇压或滋养。而移棺、布局之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光,“手法老辣,对阴脉、血蘸之法极为精通,且所图非小。你们说的‘葬仪阁’,老夫虽未直接打过交道,但近几十年,确有一股带着腐朽香火和死气的势力,在秦家祖祠**附近出没,窥探甚久。若你们所言属实,八成便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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