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抵达京城(1/2)
第225章:京畿暗潜待风起,公主府外布迷局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被天边一丝顽强泛起的鱼肚白缓缓稀释。湿冷的晨雾如同幽灵般在无边无际的芦苇荡中弥漫、缭绕,沾湿了衣袍,也浸透了本就沉重的心情。在林虎精准如活地图般的引领下,两艘吃水不深的小船,如同滑溜无声的水鼬,在迷宫般纵横交错、芦苇密布的狭窄水道中灵巧穿梭。船桨入水极轻,几乎不发出声响,唯有船底与水生植物摩擦带来的细微“沙沙”声,衬托得四周愈发寂静。他们巧妙地利用芦苇丛的掩护,不断变换方向,直至身后可能存在的搜捕声息彻底消失在浩渺的芦苇海深处,才稍稍加快了速度。
日头渐高,驱散了部分雾气,也带来了暴露的风险。他们并未冒险驶向任何已知的渡口或沿河村镇,那无异于自投罗网。林虎选择了一条地图上难觅踪迹、几乎被废弃的狭窄支流,河道蜿蜒,两岸林木蓊郁。小船逆着微弱的回流,又行了小半日,在天光彻底放亮、河面上开始出现零星渔船时,终于抵达了一处远离主要航道、掩藏在山坳之后的荒僻河湾。这里水势平缓,岸坡陡峭,植被茂密,是个绝佳的隐蔽点。
“水路到此为止了,”林虎率先跳下船,将缆绳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语气斩钉截铁,“漕帮此番吃了大亏,折了船,死了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通往京城的各条水路、陆路要道,必定遍布他们的眼线,关卡盘查只会比之前更严。我们必须弃舟登岸,走陆路,而且绝不能走官道,只能穿山越岭,绕行僻静小路。”
众人对此心知肚明,并无异议。当下,林虎和李管事便行动起来,仔细清除小船停靠留下的所有痕迹,甚至将船舱内可能遗留的、带有瑞福祥标记的杂物也一并处理干净。最后,两人合力将两条小船推入一处水草异常丰茂、深不见底的河汊,看着它们缓缓沉入浑浊的河水中,直至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两名一路担惊受怕的船工,林虎除了支付远超约定的丰厚银钱外,更是面色凝重地严厉告诫,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必有杀身之祸。中箭的老张头虽然失血不少,脸色苍白,但林虎的应急处理及时得当,箭簇也已取出,敷上了金疮药,性命算是保住了。他的同伴搀扶着他,对林虎千恩万谢后,沿着林虎指点的另一条隐蔽小路,悄然离去。
接下来的数日,便是一段风餐露宿、提心吊胆、艰苦卓绝的跋涉。他们专挑荒无人烟的山间小径、猎户踩出的兽道,甚至是无路的密林穿行。林虎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野外生存和反追踪能力,他总能凭借对地形地貌的敏锐观察,找到相对安全的、可以短暂歇脚的山洞或崖壁凹陷处,也能辨识出可食用的野果、菌菇,甚至设置简单的陷阱捕捉些小动物补充体力。周安和李管事则轮流背负着依旧昏迷不醒、只能用厚布兜固定在背上的林锦棠。她轻得让人心疼,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那微弱的呼吸声是支撑着两位老人不垮掉的唯一信念。陈郎中紧随左右,尽管自己也疲惫不堪,却时刻关注着林锦棠的病情变化,利用沿途采集的有限草药,结合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救命药材,尽力为她维持着一线生机。
林锦棠的病情反复不定,时而在颠簸中发出几声模糊不清、带着痛楚的呓语,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魇中与病痛和那些运河上血腥的追杀场景搏斗;时而却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连微弱的呼吸都几乎难以察觉,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怀中那份以多层油布紧紧包裹、密实缝在贴身夹层内的漕运证据,如同烙铁般烫在周安的心口,成了他日夜不敢或忘、比自身性命更重的负累。
历经数日不辨昼夜的艰辛跋涉,绕过数个可能设有盘查的城镇,众人的衣衫早已被荆棘刮得破烂不堪,脸上、手上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污渍。当他们终于拖着疲惫欲死的身躯,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桦树林,望见远处那标志着京畿之地、起伏连绵的低矮山峦轮廓时,几乎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面那片庄子,看见了吗?背靠着小山,被树林半掩着的,”林虎指着远处一片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宁静的村落剪影,压低声音道,“那里叫‘杏林坞’,名字听着普通,但庄子最东头,有我们林家早年私下置办的一处小产业,是个存放些普通山货和药材的仓库,平时就一对无儿无女、姓钱的老夫妻看着,绝对老实本分,也绝对可靠。我们暂时在那里落脚,比贸然混进人生地不熟的村落要安全得多。”
这番话如同久旱甘霖,让众人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起来,疲惫的身躯里仿佛又注入了一丝力气。在林虎的带领下,他们避开庄前的大路,沿着一条长满半人高蒿草、几乎被遗忘的田间小径,迂回绕到了庄子最边缘。果然,在一排普通的农家院落尽头,看到一处带有低矮土坯围墙的独立屋舍,看起来与旁边农户家并无二致,只是院子稍大些,后院还连着几间看起来颇为坚固、门上都挂着沉重铁锁的库房。
看管此处的老钱头夫妇,年纪与周安相仿,骤然见到风尘仆仆、形容狼狈的林虎一行人,先是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被背着的、昏迷不醒的林锦棠时,更是面露惊惶。但在林虎表明身份、低声快速说明情况后,老两口脸上的惊惶迅速化为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接纳与保护欲。他们没有多问一句,立刻手脚麻利地将众人让进院内,紧紧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钱婆婆忙着去烧热水,准备干净的粗布衣物;老钱头则翻箱倒柜找出储存的米粮和腌菜,生火造饭。小小的院落,瞬间充满了久违的、令人鼻子发酸的烟火气息。
林锦棠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内室唯一的一张铺着干净旧棉褥的木床上。陈郎中终于得以在相对安稳、不受风雨侵袭的环境下,净了手,再次为她凝神静气,仔细诊脉,查看舌苔,然后取出银针,在油灯下消毒后,为她行针。
或许是连日来的颠沛流离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也或许是这暂时安定的环境让她一直紧绷欲断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空间,在陈郎中施针后不久,一直深陷昏沉、对外界近乎毫无反应的林锦棠,那如同蝶翼般长而密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随后,竟缓缓地、无比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起初是一片空蒙的茫然和涣散,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浓雾,视线无法聚焦,只是无意识地望着头顶有些熏黑的房梁。过了好一会儿,那涣散的目光才仿佛找到了锚点,慢慢移动,艰难地映入了守在床边、几乎瞬间僵住的周安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写满了无尽担忧与猝不及防的惊喜的脸庞,以及旁边同样屏住呼吸、眼中带着紧张与关切的陈郎中、李管事和林虎。
“周……周叔……”她干裂起皮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嘶哑低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这……是哪里?我们……逃出来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小姐!小姐!您醒了!您真的醒了!老天爷……老天爷开眼啊!” 周安激动得浑身剧颤,老泪瞬间夺眶而出,纵横交错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他几乎要当场跪下来叩谢各方神佛的庇佑,“是是是!逃出来了!这里是京郊,一个叫杏林坞的庄子,我们暂时安全了,安全了!” 他语无伦次,重复着“安全”二字,仿佛要让自己也相信这个事实。
林锦棠似乎想挣扎着动一下,或者抬起头看看周围,然而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念头,就引来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她单薄的身子随着咳嗽剧烈起伏,苍白的脸颊也因此泛起一阵异样的、病态的红晕,看得人心惊肉跳。
“林姑娘!万万不可妄动!” 陈郎中连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严肃而急切,“你元气大伤,五脏皆损,邪毒虽暂被压制,却远未清除,此刻最忌情绪激动和体力消耗!必须安心静养,一丝一毫都急躁不得!”
林锦棠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阵,那骇人的咳嗽才渐渐平复下来。她重新闭上眼,似乎在积攒力气,再次睁开时,那双虽然依旧黯淡却已然恢复了往昔几分清明与锐利的眸子,缓缓扫过床前的每一个人。她的目光在林虎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感激,随即,那探寻的、带着沉重分量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周安脸上。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询问清晰无比——那比性命更重的东西,可还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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