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铁腕涤尘:玄甲寒锋破腐局(1/2)

神都的雪停了,留下满城刺骨的白。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雍王府澄心斋的书房内,沉水香在错金博山炉中无声盘绕,却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浓重药味、墨汁的涩气,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风暴将至”的紧绷。窗外庭院中几株老梅虬枝盘曲,覆着厚厚的积雪,几点猩红的花苞在寒风中瑟缩,如同凝固的血珠。

萧凛靠坐在临窗的紫檀木圈椅中,肩胛处厚厚的绷带被玄色常服遮掩,但紧抿的薄唇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依旧透露出伤势未愈的虚弱。他并未看窗外肃杀的景致,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倒映着手中一份密报——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赵德海,于三日前于府中“暴毙”,仵作勘验为“心悸骤发”。其名下查抄出田产地契、金银珠宝无数,远超其俸禄数十倍!更刺目的是,一份由其心腹临死前拼死送出的密账副本,如同毒蛇的信子,揭示了神策军左卫连续三年虚报兵额近三成,空饷流入赵德海及其背后数位京营将领囊中!

“蛀虫!”萧凛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淬毒的冰针,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份薄薄的密报几乎要被捏碎。神策军!拱卫京畿的最后屏障!竟已腐朽至此!虚报兵额,吃空饷!此乃动摇国本之大罪!若战时,后果不堪设想!更遑论西郊大营即将开始的巾帼设擂,军中如此积弊,谈何公正?谈何整军?!

巨大的愤怒与一种被彻底触犯逆鳞的暴戾,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肩胛处的毒伤因情绪剧烈波动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然而,比剧痛更尖锐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忧虑——楚明昭!她以爵位性命为注,为巾帼搏一条生路,为寒门子弟挣一个前程,可这军中糜烂的根基若不除,她所做的一切,终将如同沙上筑塔!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极有节律的轻叩,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进。”萧凛的声音冷硬如铁。

门无声开启。一道素净的玄色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缓步踏入。是楚明昭。她脸色在沉水香氤氲的光线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薄,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眸,如同灰烬中未熄的寒星,沉静而锐利。蚀心虫毒的阴寒与北邙山风雪中长跪的旧伤,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右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宽大的常服袖摆下,左手似乎无意识地拢着,仿佛握着支撑之物。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萧凛手中那份几乎被捏碎的密报,再落在他苍白却翻涌着滔天杀意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空气中残留的冰冷怒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她的皮肤。

“王爷的伤,可好些了?”楚明昭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打破了沉默。她并未行礼,极其缓慢地在萧凛对面一张铺着厚厚绒垫的圈椅上坐下,动作牵扯着全身伤痛,让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萧凛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锁定她苍白汗湿的额角和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虚弱。那份密报带来的暴怒,在她踏入的瞬间,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楚所取代——为她承受的非人苦痛,为她在这泥沼中依旧挺直的脊梁。

“死不了。”萧凛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那份纯粹的暴戾,多了几分被强行压抑的沉重。他将手中那份密报极其缓慢地推过紫檀木桌面,如同推过一道染血的深渊,停在楚明昭面前。“看看这个。赵德海死了。‘暴毙’。”

楚明昭布满血丝的眼眸落在密报上。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极其缓慢地拿起。目光扫过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虚报兵额、空饷数额、牵连将领名单……蚀心虫毒因这巨大的精神冲击而疯狂躁动,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眼前猛地一黑,左手在袖中死死攥紧了那支刻着“昭”字的冰冷箭矢,冰冷的刻痕几乎嵌入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

巨大的愤怒与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杀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西郊设擂在即!她以命相搏,为的是在军中撕开一道公正的口子!可这些蛀虫,这些国之蠹虫!竟敢在将士们的血肉之上吸髓敲骨!这已不仅仅是贪腐!这是对大胤军魂的亵渎!是对她楚明昭以命相搏之志的——赤裸裸的羞辱!

“好一个‘暴毙’。”楚明昭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带着一种碾碎灵魂的冰冷力量。她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直视萧凛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寒眸,一字一句,如同淬血的刀锋:“赵德海,不过一马前卒。他背后的人,手眼通天,急着灭口。王爷……打算如何?”

四目相对。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萧凛深邃的眼眸倒映着她苍白染血(嘴角未干的血丝)却异常决绝的脸庞。他看到了她眼中翻涌的滔天怒火,看到了那怒火之下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杀机,更看到了那份与他同源、欲涤荡乾坤的决绝!巨大的共鸣如同无声的惊雷,在两人之间轰然炸响!这一刻,什么雍亲王,什么昭武侯,什么前世今生的猜忌纠缠……都被这共同的敌人与共同的志向彻底击碎!

他猛地倾身向前,动作牵扯肩伤,剧痛让他下颌线绷得更紧,额角冷汗滑落,但他毫不在意!那双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此刻翻涌起足以焚尽八荒的烈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与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死死锁住楚明昭:

“此等蠹虫,附骨之疽!不清,则军无魂!国无宁日!西郊设擂,巾帼寒门,皆成泡影!”他的声音低沉狂暴,如同压抑的惊雷,“本王欲行——铁腕!联手!涤荡军中积弊!彻查空饷!追索蛀虫!无论牵扯何人,无论根深几许——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联手”二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楚明昭混乱的识海中激起巨大的涟漪!巨大的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萧凛!那个在权力棋盘上与她冰冷博弈的雍亲王!此刻竟向她伸出联手之邀?为了整军?为了……她所追求的军中那一丝公正?!

蚀心虫毒在心脉处疯狂肆虐,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死死攥着袖中的箭矢,冰冷的刻痕提醒着她楚家的血仇,萧家先祖的背叛……巨大的矛盾如同冰火两重天,撕扯着她的理智!

然而,目光再次扫过那份染血的密报,扫过上面那些吸食将士血肉的数字……前世鹰嘴崖下,那些因粮饷不足而冻饿倒毙的玄甲军将士惨白的面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楚家的血仇要报!可这军中千千万万普通将士的血,难道就不是血?!这被蛀虫蛀空的军魂,难道就能任由其腐朽下去?!

巨大的责任感与一种破开迷雾的明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那短暂的矛盾与犹豫!一丝混杂着无尽苦涩与决绝的光芒,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骤然亮起!

“好!”楚明昭的声音不高,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与千钧之力!她猛地挺直脊背,动作牵扯着蚀心虫毒的剧痛,让她身体剧烈一晃,但左手死死撑住桌面,才勉强没有倒下!她直视萧凛那双燃烧着烈焰的寒眸,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楔入冰冷的现实:“军中积弊,非雷霆手段不可破!昭武侯府上下,听凭王爷调遣!我楚明昭——愿与王爷联手!以铁血,涤此污浊!为死去的将士——讨一个公道!为活着的将士——正一个军魂!”

“联手”二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血与火的重量!萧凛紧握的拳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太阳穴的剧痛炸裂!眼前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闪烁——冰冷河水中她决绝推开他的身影,演武场上她燃烧生命般演示“凤点头”的倔强,北邙风雪中她泣血呼唤兄长的悲恸……最终,与眼前这张苍白染血、却燃烧着不灭火焰的脸庞完美重叠!

巨大的震撼、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终于与她站在了同一战线)、以及一种被这决绝彻底点燃的、破茧重生的灼热战意,如同熔岩般轰然爆发!他不再压抑,不再顾忌那冰封的理智与亲王的身份!猛地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越过冰冷的紫檀木桌面,极其坚定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按在了楚明昭撑在桌面上、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左手上!

掌心相抵!冰冷与灼热瞬间交融!

楚明昭的身体猛地一僵!蚀心虫毒因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疯狂躁动,心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萧凛那只带着薄茧、稳定而有力的手死死按住!那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与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绳索,瞬间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与意志牢牢系住!驱散了蚀骨的阴寒与虚浮!

她布满血丝、被泪水模糊过的眼眸猛地转向他,撞进他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中!那眼神里,冰封的壁垒早已被彻底击碎!只剩下被她的决绝彻底点燃的灼热战意,一种感同身受的沉重责任(为军中将士),更有一种破开生死、愿与她并肩立于这风暴中心、共担这滔天风险的决绝守护!

无需言语。掌心传来的力量与温度,便是最坚不可摧的同盟契约!

“以你我之名!”萧凛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沉重与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两人交握的手掌之上,“兵部为枢!玄甲(雍王府亲卫)为刃!彻查空饷!凡涉案者——”

他的目光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伐之气:

“无论品阶!无论背景!有一个——抓一个!查实一个——斩一个!抄家!灭族!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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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卷宗库。

巨大的库房如同巨兽的腹腔,高耸的紫檀木架直抵穹顶,密密麻麻堆积着如山般的卷宗册页。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灰尘的气息,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仅有的几盏牛油灯在幽深的空间里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

楚明昭裹着厚厚的玄狐裘,独立于一排标注着“神策左卫·兵员粮饷”的架子前。蚀心虫毒的阴寒与库房深入骨髓的冰冷交织,如同两条毒蛇疯狂撕咬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滞涩刺痛,眼前阵阵发黑。她脸色苍白如雪上初凝的寒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昏黄的光线下,飞速扫过手中一份泛黄卷册上密密麻麻的姓名、籍贯、军饷支取记录。

【被动探测模块强制激活(低功率)!】

【扫描目标:神策左卫丙字营三年兵员名册……】

【……数据比对中……关联:赵德海密账……】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节点!重复姓名:王二狗(丁未年三月初七入营),王二狗(丁未年五月初九入营)……李铁柱(戊申年正月初三入营),李铁柱(戊申年六月十八入营)……】

【……逻辑冲突!初步判定:重复造册!虚报兵额!关联空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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