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涌惊澜:虎符裂甲护新苗(1/2)

神都的盛夏,如同巨大的蒸笼,闷热得令人窒息。蝉鸣撕扯着凝滞的空气,粘稠的日光炙烤着昭武侯府新漆的朱红大门和门前两尊冰冷的石狮,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空气里弥漫着新木和桐油的气息,混合着侯府深处飘散出的、浓烈苦涩的药味,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足以压弯人脊梁的沉寂——那是名为“休养”的囚笼。

楚明昭独坐在临湖的水榭中。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荷塘,碧叶连天,粉荷亭亭,在灼热的日光下静默着,毫无生气。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天青色细葛布常服,宽大的衣袖遮掩着右臂特制的玄色护臂。蚀心虫毒的阴寒与“凰焰焚城”带来的本源损耗,如同两条跗骨之蛆,在看似平静的休养中疯狂噬咬着她的生命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滞涩与刺痛,右臂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枷锁,时刻提醒着她力量的失去与禁锢的现状。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中那枚温润的阳符拓片。指尖下,那似玉非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与力量的源泉。玄甲虎符,阴与阳……这秘密如同沉在水底的巨石,只揭开了一角,便引来了滔天巨浪,也将她牢牢锁在了这看似华美的牢笼之中。昭武女侯……爵同亲王……不过是皇帝悬在她头顶、随时会收紧的华丽绞索。南境兵权被兵部“署理”,昭武讲武堂被“擢升”后迁址神都、收归兵部直管……甚至连玄翎刀都被收走。皇帝用无上的荣耀,一寸寸剥离了她的爪牙,将她变成了神都金丝笼中最名贵的雀鸟。

而凛哥哥……楚明昭的目光穿过敞开的雕花木窗,落在湖对岸那座依旧森严紧闭的雍王府方向。自那日马车中一声微弱的“明昭”之后,他便再无声息。王府门禁森严,消息隔绝。唯有每日清晨,王府的管事会准时送来一小匣用寒玉盒封存的“雪魄玉蟾丸”药膏,由谢云琅亲手接过,再交由她身边的医女为萧凛涂抹伤处。那清冽的沉水香气混合着药膏特有的冰寒气息,是她与凛哥哥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他到底怎么样了?那九死还魂草……王府是否已寻到?

【警告!宿主生命本源持续流失!蚀心虫毒侵蚀加剧!核心温度异常波动!】

【“凰焰”核心沉寂度:99%!能量场域无法激活!】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如同垂死者的呓语在楚明昭混乱的识海中微弱回荡。力量的沉寂,如同黑夜般漫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

“侯爷!侯爷!” 一阵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呼喊打破了水榭的宁静。林红缨一身昭武讲武堂新发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青灰色女学员戎装,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年轻的脸庞上沾着汗水和尘土,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一双原本明亮倔强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巨大的屈辱、愤怒和不知所措的恐慌。

“红缨?”楚明昭心头猛地一沉,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坐直了身体,“何事惊慌?”

“兵部……兵部的人来了!”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哽咽,胸口剧烈起伏,“说是奉旨整编!要将我们昭武讲武堂……不,是‘擢升’后的昭武讲武堂所有学员……打散编制,全部编入神策、龙武、金吾三卫禁军!充作……充作杂役营女兵!”

轰——!!!

如同平地惊雷!楚明昭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蚀心虫毒的剧痛趁机疯狂反扑,阴冷的麻痹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脖颈!她猛地攥紧了左拳,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杂役营女兵?!

皇帝好狠的手段!好毒的算计!

表面擢升讲武堂,迁址神都,收归兵部直管,看似荣耀。实则是要将她苦心栽培、历经南境血火淬炼的三千巾帼火种,彻底打散、碾碎、融入这神都禁军庞大而腐朽的机器之中!让她们去做最低贱的杂役,去承受那些禁军老爷们轻蔑的调笑、肆意的欺辱!去消磨她们的锐气,磨灭她们的志向,最终将“女子可凭战功入仕”的燎原星火,彻底掐灭在污浊的泥淖里!

这比直接解散讲武堂更恶毒!这是钝刀子割肉!是精神上的凌迟!是对她楚明昭,对她们所有不甘命运女子的终极羞辱!

“王……王铁柱将军带着留守讲武堂的几十个兄弟,堵在门口……跟兵部的人……顶起来了!”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兵部那个姓崔的侍郎……好生嚣张!说……说我们抗旨不遵,形同谋逆!要……要拿人下狱!”

“备车!”楚明昭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器,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一切的冰冷杀意!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左手死死撑住水榭的雕花栏杆才勉强站稳。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后背的旧伤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所有的虚弱都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愤怒所取代!

她不能倒!绝不能!那是她的兵!是她用血与火浇灌出的火种!是她为天下女子砸开枷锁的基石!皇帝想碾碎她们?除非从她的尸骨上踏过去!

……

神都西郊,新落成的“昭武讲武堂”校场。

烈日当空,黄沙滚烫。原本应该回荡着操练呼喝声的演武场,此刻却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校场大门处,几十名留守讲武堂的旧部老兵,在王铁柱的带领下,如同沉默的礁石,死死堵住了入口。他们大多是从北境或南境追随楚明昭的老卒,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疤,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凶狠。王铁柱铁塔般的身躯挡在最前面,黝黑的脸上肌肉虬结,一双虎目赤红如血,死死瞪着前方。

他们的对面,是数百名盔甲鲜明、刀枪出鞘的神策、龙武、金吾三卫禁军!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散发着剽悍而冰冷的气息,将讲武堂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当先一人,身着绯色文官袍服,正是兵部侍郎崔明远。他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肥胖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轻蔑,手中的马鞭随意地指向王铁柱等人,声音尖利刺耳:

“王铁柱!尔等区区边军残卒,也敢阻挠兵部整编大计?抗旨不遵,形同谋逆!识相的,立刻让开!让那些女娃娃乖乖出来,听从兵部调遣!否则……”他冷笑一声,马鞭在空中虚劈一记,发出刺耳的破空声,“休怪本官军法无情!将尔等一并拿下,以儆效尤!”

“放你娘的狗屁!”王铁柱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如洪钟,震得尘土飞扬,“整编?!我呸!分明是糟践!是羞辱!这些姑娘,是跟着我们侯爷在鹰嘴崖下开仓放粮、救过万民的功臣!是在南境毒瘴里、在万蛇窟前拿命拼杀出来的巾帼!是未来大胤的女将军!女栋梁!不是给你们这群只会欺压百姓的禁军老爷们端茶倒水、洗衣刷马的下贱杂役!”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讲武堂学员的心上!也彻底点燃了那些禁军的怒火!

“大胆狂徒!竟敢污蔑禁军!”

“一群娘们儿也配称栋梁?笑话!”

“王铁柱!你找死!”

禁军阵中瞬间爆发出愤怒的咆哮!刀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如同浇满了火油的干柴,一点火星便会彻底引爆!

“崔明远!你欺人太甚!”林红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愤怒响起。她站在王铁柱身后,年轻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死死攥着腰间制式佩刀的刀柄,指节惨白,“我们入讲武堂,是为报国!是为像楚侯爷一样,凭本事挣个前程!不是来做下人的!今日,除非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否则休想带走一个姐妹!”

“对!休想!” “跟他们拼了!” 她身后,几十名同样穿着青灰色戎装、脸上带着稚嫩却异常坚毅的女学员,齐声发出了愤怒的呐喊!她们或许力量单薄,但眼中的火焰却足以焚尽一切屈辱!

“反了!反了天了!”崔明远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王铁柱和林红缨的手指都在哆嗦,“给本官拿下!统统拿下!抗旨者——格杀勿论!”

“喏!”禁军阵中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前排的刀盾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盾牌轰然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后排的长枪手挺枪前指,锋利的枪尖闪烁着死亡的寒芒!如同钢铁的洪流,朝着王铁柱和那群单薄的女子碾压而去!

“弟兄们!护住姑娘们!跟他们拼了——!”王铁柱双目赤红,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猛地拔出腰间的战刀!他身后的老兵们也纷纷亮出兵刃,眼神中充满了决绝的死志!

眼看一场血腥的冲突即将爆发!无数道目光充满了惊骇与不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嘶哑却带着撕裂空气的凌厉威压、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声音,猛地从后方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咆哮与怒吼!

一辆悬挂着昭武侯徽记的青幔马车,如同离弦之箭,在烟尘中狂飙而至!车未停稳,车帘已被猛地掀开!

楚明昭一手扶着车门框,一手紧握着玄翎刀鞘(刀身已被收走,只余空鞘),强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宽大的天青色衣袖下,右臂被护臂包裹的轮廓僵硬而明显。蚀心虫毒的剧痛和极致的虚弱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倒下。但那双深陷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威严,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兵,死死地钉在崔明远那张肥胖惊愕的脸上!

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原本汹涌向前的禁军洪流,竟在这单薄身影和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铁壁,硬生生地停滞了下来!连战马都不安地喷着响鼻,向后退缩。

“楚……楚侯爷?”崔明远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取代,“侯爷重伤在身,不在府中静养,来此作甚?兵部奉旨整编讲武堂,乃是朝廷法度!还请侯爷……”

“朝廷法度?”楚明昭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器,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嘲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敢问崔侍郎,朝廷哪条法度,规定巾帼讲武堂的学员,必须充作禁军杂役营女兵?是《大胤军制》?还是崔侍郎你——口含天宪,代天立法?!”

她的质问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崔明远头上!他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嘴唇哆嗦着:“这……这是整编需要!兵部统筹……”

“需要?”楚明昭猛地打断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扫过那些被围堵在门口、脸上带着屈辱泪痕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女学员,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喉咙的血腥气和无与伦比的悲怆:“她们!是巾帼讲武堂的学员!是经过层层选拔、寒窗苦读、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立志报国的国之未来!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泥人!更不是你崔明远可以随意作践的奴婢!”

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冰锥,死死钉在崔明远脸上,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告:

“今日,本侯在此。要带走她们,可以。”

“踏着本侯的尸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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