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骨片根源（1/2）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会议室内，烟雾缭绕，白板上赵刚和刘梅的名字被无数线条连接又分开，形成一张纠缠不清的网。关于这两人是共犯还是其中一人为主犯的争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却始终没有定论。

赵刚指使刘梅做假账，这是铁证！肖阳用力敲着白板，再加上债务纠纷和监控疑点，他的嫌疑最大！

林岚冷静地反驳：但3号梯田的施肥权限他根本没有，刘梅更没有体力完成埋尸。这个核心矛盾解释不通，所有推论都是空中楼阁。

顾铭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指间的香烟已经积了长长的烟灰。对赵刚的24小时监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每日规规矩矩地在茶园和家中往返，行为谨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而刘梅在提交辞职后更是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采购几乎不出门，连亲戚间的往来都断了。

那片笼罩在光环下的3号梯田，在警方眼中从未如此诡异——青翠欲滴的茶树在阳光下摇曳生姿，地下却可能埋藏着骇人听闻的秘密。每次专案组会议，当讨论到3号梯田时，都会陷入同样的僵局：谁有能力在那里完成埋尸而不被发现？

技术队对3号梯田的初步地质雷达扫描结果出来了。林岚打破沉默，由于茶树根系干扰和土壤成分复杂，浅层扫描没有发现明显异常。如果要进行深层探测，需要移走部分茶树，这需要搜查令和更充分的理由。

就在专案组陷入僵局时，转机出现在林岚的实验室里。这个转机虽然迟来，却具有决定性意义。

省厅法医实验室，晚上十点。

无影灯将不锈钢操作台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化学试剂和某种极淡的骨粉气味。林岚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小时，只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小憩过两次。她站在最新的二代基因测序仪前，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图谱正在飞速比对、重合。

那两粒从茶汤中提取的米粒大小的骨片，经过高温炙烤和茶水浸泡，dna降解严重。林岚尝试了多种提取和扩增方法，终于在前一天晚上成功获得了足以进行比对的基因片段。此刻，她正将其与近期才采集到的、第五名失踪采茶工李娟的远方表叔（作为直系亲属替代样本）的dna进行最终比对。

实验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运转的嗡鸣声和空调出风的轻响。林岚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布满血丝，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是目前最直接的物证，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

屏幕上的进度条缓缓移动，最终定格。一行清晰的黑体字跳了出来：【样本a（骨片提取物）与样本b（李娟亲属）亲缘关系匹配度：99.99%】。

林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立即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接通了顾铭的办公室：顾队，结果出来了。茶汤中的骨片，dna与李娟匹配。可以确定，骨片来自李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顾铭沉稳的声音：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后，这份只有薄薄几页却重若千钧的检测报告就放在了顾铭的办公桌上。刑侦支队的主要成员都被紧急召来。顾铭盯着那行匹配度99.99%的结论，手指用力地按在纸面上，指节泛白。

各位，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骨片来源确认了，就是李娟。这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想。3号梯田下面，一定埋着她的尸体，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下面还埋着其他四名受害者。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尽管这个推论早已在众人心中盘旋多时，但当它被科学证据证实的这一刻，仍然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那里不是茶园，顾铭的声音斩钉截铁，是一座坟场。

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必须突破3号梯田的秘密。而想要突破那里，那个在茶园工作了三十年、沉默寡言、眼神始终躲闪的老茶农老陈，成为了必须攻克的堡垒。

两天后，龙井山脚下，一间略显破败的农房。

墙体是斑驳的灰砖，屋顶盖着陈旧的黑瓦，几处瓦片已经碎裂，用塑料布勉强遮挡着。门前有一小片泥地，散乱地堆着些柴火和一个破旧的鸡笼。这就是老陈的家，与不远处装修精致的茶园办公楼形成鲜明对比。

顾铭和肖阳推开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潮湿的、混合着廉价烟草、霉味和食物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唯一的窗户上积着厚厚的污垢，只有几缕阳光顽强地穿透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设简陋得惊人：一张吱嘎作响的木板床，一个掉了漆的木柜，一张摇摇晃晃的方桌，还有几张高低不一的竹凳和小马扎。老陈正佝偻着背，坐在一张小竹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布满沟壑的脸庞显得更加沧桑和麻木。对于警察的再次到访，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沉默地抽烟，仿佛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雕像。

顾铭的目光缓缓扫过斑驳的土墙，最后定格在一个歪斜挂着的旧相框上。照片已经泛黄，边角卷曲，但依然可以看清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几十年前的万山茶园，梯田的轮廓还很稚嫩。其中一个年轻人眉宇间与沈万山有几分相似，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面带微笑；另一个，正是年轻时的老陈，那时他的眼神里还没有如今的麻木和沉重，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淳朴而充满希望的笑意。两人肩并肩站着，显得很是亲密。

老陈，顾铭拉过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凳子，坐在老陈对面，尽量让语气平和，你在万山茶园干了三十年了，是元老。沈老板的父亲在的时候你就在了吧？

老陈夹着烟卷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他没有抬头，只是含糊地了一声。

茶园里的事情，尤其是关于3号梯田，关于沈老板家那个所谓的祖传秘方，你肯定知道真相。顾铭的声音很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

老陈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些，但依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