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开门前得先学会关门(2/2)

这次不是薄雾,是翻涌的浪。

记忆海里的小丫头停下追蝶,仰头望着石坛;插秧的农夫直起腰,手搭凉棚;纳鞋底的妇人放下针线,指尖抵在唇上——他们的口型逐渐清晰,是同一个词:“听着呢。”

“上个月北行谷添了个小娃,哭起来像敲铜锣。”苏芽翻到《生者簿》最后一页,“他娘说要给孩子取名‘苏念’,念什么?念雪地里递来的半块烤薯,念病时暖在怀里的汤婆子,念……”她喉咙发紧,“念我们没把自己活成冰碴子。”

静童的脚拍突然变缓。

那节奏像极了冬夜火塘边,老妇人摇着纺车哼的调子。

钟奴的胸震跟着低下来,混着静童的足音,竟成了支从未听过的歌谣。

门缝里的金浪突然炸开。

记忆海中的百姓们动了:小丫头跑向石坛,手里举着不知从哪来的野花;农夫弯腰捧起水田的水,洒向空中;妇人把纳了一半的鞋底塞进怀里,朝他们奔来——他们的嘴张得更大,声音终于穿透冰层:“我们也记得!”

“记得!”

“记得晒谷场上的麦香!”

“记得学堂里的琅琅书声!”

苏芽的眼泪砸在《生者簿》上。

她抓起温墨笔,在石坛中央的石板上重重写下八个字:“记得你们,所以关门。”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伸手推了推巨门。

门缝“吱呀”一声,合了一分。

天地突然静了。

风雪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冰碴子悬在半空,金气凝成光带,绕着石坛缓缓旋转。

门内传来一道极轻的童声,像羽毛扫过心尖:“谢谢你们……还记得回家的路。”

整座巨门开始下沉。

青黑色的石墙没入冰原,只留下九级石阶,和石坛上那八个字——每个笔画都泛着暖光,像被三百年前的阳光晒过。

归途第三日,晨光刚爬上雪线。

静童突然停下脚步,光脚在雪地上轻点。

那节奏不急不缓,像蝴蝶振翅,像雨滴打在瓦上。

“这是……”哑陶歪头。

苏芽蹲下来,把耳朵贴在雪地上。

凉意透过耳郭渗进来,却裹着一丝暖融融的甜。

她突然笑了,眼角还沾着昨夜的霜:“是摇篮曲。三百年前,母亲哄孩子睡觉的调子。”

她望向南方。

北行谷方向,红芽草正从雪缝里钻出来,嫩红的芽尖上挂着露珠。

而就在昨夜,当北行谷第一个新生儿的啼哭划破寒夜时,所有哑砖的掌印同时亮起微光——像是千万个被封在门里的魂灵,在黑暗中轻轻应了一声“哎”。

“前面有个避风的岩穴。”哑陶指着不远处的山壁,“今晚就在那儿歇吧。”

苏芽点头。

她抱起昏迷的哭脉者,那姑娘的睫毛上还凝着最后一滴血泪,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岩穴口的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却在离她们三尺远的地方散了——像有双无形的手,替她们挡开了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