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你喊一声,我应一声(2/2)

钟奴的钟槌砸在青铜上,沉缓的钟声裹着暖意荡开。

静童赤着脚在雪地上狂舞,脚踝的铜铃叮咚作响,像极了谷里孩子们追着红芽草跑时的笑声。

哭脉者虽已被暴雪冻瞎双眼,此刻却全都仰起脸,声音里带着哭腔:“张阿婆,七十三;李二牛,十八;春桃的娃,生在雪停那夜……”

风骨的身影没入雪坑的瞬间,苏芽咬破掌心。

血液溅在八方雪丘上,她的血视里,八道漆黑的气柱正从地底钻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中央雪坑。

“现在!给我吵起来!”她吼得嗓子发疼,“影行队擂鼓!工契队砸铁!老幼妇孺,都给我喊——喊饿,喊冷,喊想活!”

第一声战鼓震得雪粒纷飞。

工契队的铁砧被砸得哐哐响,像极了谷里打谷场秋收时的热闹。

孩子们扯着嗓子喊“我要吃甜薯”,老人们咳着喊“暖炉再添把柴”,女人们哭着喊“他爹,回家吃饭了”——所有被永夜冻住的、本该热热闹闹的声音,突然炸成一团。

八道黑气被声浪撞得七零八落。

中央雪坑轰然塌陷,地底传来“咚——咚——”的搏动,和北行谷中心火廊的长明灯阵遥相呼应。

苏芽摸着心口的玉符,这次它烫得惊人,像揣了块烧红的炭。

“告诉他们……”风骨的声音从地底渗出来,越来越弱,“地不是神,也不是坟……它是听着我们活下来的老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整座山谷突然发出悠长的回响,像有人在地底轻轻应了一声。

苏芽抬头,看见南方的暴雪正在退散,一条笔直的雪道从谷口延伸出去,雪面泛着淡金,像北行谷晨雾里的红芽草。

三日后的回音祭,北行谷的心火廊前围满了人。

苏芽站在新铸的青铜钟下,钟身刻着哑砖的裂纹、疫墨的斑驳,还有半截镇脉钉的残痕——这是谷里所有人捐出的“活物”,他们说要让钟“听听”这些年的疼和热。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火政代行者’。”她的声音混着钟声荡开,“我是‘听地人’——替地听人声,替人听地音。”

她将玉符嵌入钟心时,万人齐声呼唤:“风骨!”

钟声荡过山脊的刹那,极北方向飘来一道回音,轻得像片雪,却清晰得能数清里面的每一丝震颤。

燕迟站在她身侧,拳头握得发白,眼底泛着水光:“这不是魔法……是我们终于学会了,怎么和这个世界说话。”

当夜,苏芽坐在同声钟下,掌心的旧印突然发烫。

她摸出温墨笔,蘸着止血草汁绘地脉图,墨线刚落在羊皮上,一行从未见过的文字就自己浮了出来:“门内无火,唯待一心。”

与此同时,极北冰原深处,那座刻着“心火不熄,人世重开”的巨门,门缝里渗出的赤气正缓缓转为金色。

门下积雪无声退开,露出九级石阶,最下方,一把冰晶钥匙静静躺着——形状,竟与她掌心发烫的旧印,分毫不差。

苏芽摸着发烫的掌心,望着窗外的雪月。

这夜她又梦到了那把钥匙,冰晶折射着微光,像极了静雪原黑岩上跳动的金纹——一下,一下,跳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