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书比雪还冷(1/2)

医庐的烛芯爆了个花。

梦笔跪在案前,沾墨的手指悬在《生者簿》上方。

那声叩门像根冰锥,顺着窗棂缝扎进后颈——他明明记得,医庐的门早被自己闩死了。

他哑着嗓子问,话音撞在泥墙上又弹回来。

无人应答。

案头的油灯突然剧烈摇晃,灯影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另一个形状:长发垂地,双手捧着一卷泛灰的书。

影子的嘴没动,声音却钻进他耳朵。

梦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日前整理苏芽换下的血纱布时,那布料上的血渍突然渗出细若蚊足的纹路,像极了灰城废墟里那些刻在石碑上的怪字。

当时他只当是眼花,此刻却觉得有根线缠上了他的手腕,正往案边的砚台里拽。

写什么?他的声音在抖。

雪崩三日,尸填东壑。

这次他听清了,是自己的声音,却带着两股调。

他盯着案角的刻刀,刀身映出他发红的眼——不是被烟熏的,是眼白里爬满了血丝,像有人拿红绳在眼底打了个结。

刻刀掉在地上。

他却像被抽走了脊骨,膝盖重重磕在砖上,指尖蘸着掌心的血,在墙上一笔一画地写。

血珠滴在青砖上,晕开的形状竟与灰城石碑的裂痕分毫不差。

东岭北坡,雪层厚九尺。他的舌头突然灵活起来,说出的话连自己都陌生,裂缝在第三棵歪脖子松树下,深三寸......

晨雾漫进医庐时,苏芽正攥着竹条挑开糊窗的草纸。

窗内的景象让她的呼吸陡然一滞:梦笔瘫在墙角,指甲翻卷着渗血,整面墙被血字覆盖,语序颠倒如古篆,却精准标着东岭雪层最厚处的坐标。

更让她寒毛倒竖的是,那些血字的笔画走势,和她在灰城见过的石碑铭文一模一样。

去叫李铁牛带探雪队。她反手扯下腰间的兽皮绳,将梦笔的手腕捆在床柱上,让老匠头拿铜锁封门,钥匙我收着。

头儿,这血......小顺子举着块带血的墙皮,声音发颤。

苏芽将墙皮浸入陶碗温水。

墨色突然蠕动起来,像无数细虫在水里翻涌,蒸腾出的灰雾裹着股甜腥气钻进鼻腔。

她眼前猛地闪过灰城那道被冰封的石门,门楣上触者同化四个大字泛着冷光。

不是预言。她捏碎陶碗,碎片扎进掌心也没察觉,是书在借他的手说话。

火政堂的炭盆烧得正旺,燕迟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盯着苏芽摊在案上的血书拓本,指尖抚过那些扭曲的笔画:灰城《天工辑要》,我必须去。

你见过那些发疯的守碑人!苏芽拍案,震得茶盏跳起来,他们的眼睛全烂在眼眶里,嘴里念的经能把活人的魂勾走!

可那是唯一记载永冬解法的古籍。燕迟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红痕——那是前日苏芽用玉符为他疗伤时留下的,我查过《北行志》,灰城是大雍最后一座镇灵城,地脉与玉符同源。

或许......

没有或许!苏芽抓起案上的铜铃,要去可以,这串铃系在你腕子上,一响就退。她又扯过块粗麻布,蒙住脸,别让眼睛沾到灰。

七日后的黄昏,雪耳少年最先听见铃声。

他攀着谷墙往下望,只见燕迟跌跌撞撞往谷里跑,怀里紧抱着个黑皮册子。

他的麻布面罩掉了半边,左眼红肿得只剩条缝,腕上的铜铃碎了三个,只剩最后一个还在响。

苏头儿!雪耳少年倒挂下来,发梢扫过苏芽的额头,他身上有股味,像......像书虫啃过的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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