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钟不响丧,响的是活人规矩(2/2)
她转向小禾
“拆解炸药桶,取出雷硝封存,能做火绒,能配药。”
又对春桃道
“把影行撒出去,盯着南坡,别让断眉七的人察觉。”
燕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墨汁的凉
“你要敲钟。”
不是疑问。
苏芽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点头
“第七日巳时三刻,钟台集众。让他们看看,雷硝炸不塌的,到底是什么。”
巳时三刻的钟台底下挤得密不透风。
苏芽站在铜钟下,仰头望着那口生了锈的老钟——是从废弃的寺庙里拖来的,撞锤还挂着半截红绸。
她身后堆着三只拆空的雷硝桶,匠人们正往最后一只里倒药粉。
“都退后!”
春桃挥着刀隔开人群,战妇们手按刀柄围成圈。
苏芽点燃引信,火星子“嘶嘶”窜进长管。
人群里有人尖叫,有孩子往母亲怀里钻。
“轰——”
一声巨响震得雪粒簌簌落,可炸的不是钟台,是半空炸开的轰鸣。
那声音像雷,像鼓,更像——钟!
铜钟被气浪撞得嗡嗡响,余音裹着雪粒飘出十里地。
“这里,只响钟,不响丧!”
苏芽的声音压过钟声
“从今日起,市钟每日三响——卯时开市,午时歇市,酉时闭市!”
她指向物易榜
“交易即契约,履约即自由!”
人群先是静,接着爆发出欢呼。
有个老头抹着眼泪喊
“多少年没听过钟响了!”
妇人举着孩子,让他摸摸钟槌上的红绸。
当夜的雪比往日更沉。
苏芽在暖棚里翻着药书,突然听见阿灰的狂吠——不是巡市的轻吠,是炸毛的低吼。
她抄起银针袋冲出门,正撞上来报信的小禾
“断眉七带着二十个死士,伪装流民在西头!阿灰嗅出了刀气!”
“三短两长。”
苏芽只说四个字。
小禾吹起竹哨,三短两长的调子刺破夜空。
春桃从雪坑里跃出,手里的冻浆罐“啪”地砸在死士脚边——那是用冰渣混着树胶熬的,沾到鞋上立刻冻成冰坨。
阿灰带着小狗崽扑过去,咬手腕的咬手腕,扯刀鞘的扯刀鞘。
断眉七挥刀砍向引线,可火折子刚打燃,就冒起青烟——是湿苔,根本点不着。
“你以为立个市、敲个钟,就能改这世道?”
断眉七被按在雪地上,脸上沾着血
“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苏芽蹲下来,从怀里摸出块烙饼——是方才孩童塞给她的,还暖着。
她塞进断眉七手里
“你当寨主时,可曾让人用手艺换粮?可曾让人用认字换工?”
断眉七愣住,饼香混着血味钻进鼻子。
燕迟举着市律走过来,火把映得律文上的字发亮
“判入苦役营,每日劈柴八担,换食二餐。三年无过,授市牌,携家入居。”
周围的人哗然,有战妇嘟囔
“便宜他了!”
苏芽站起身,雪落在肩头
“我们不杀恐惧,我们驯服它。”
她指向新立的市律碑,第一行字被火把照得通红——
“交易即契约,履约即自由。”
市钟响到第九日时,雪雾突然散了。
守北哨的影行跌跌撞撞冲进市心,喉咙里还带着寒气
“首领!南边尘雪大动!”
苏芽站在钟台下,望着远方翻涌的雪雾。
那不是风卷的雪,是无数脚印踩出来的尘。
她摸了摸钟槌,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该添新的红绸了,要挑最艳的颜色。
雪雾里,传来隐约的哭喊声,和破布裹着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