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字不写在纸上,写在肉里(1/2)
春桃的脚步在暖室门口顿住。
农老九蹲在青石板上,指甲缝里还沾着烧陶的黑灰,盯着合契环缺口处那抹未填满的空隙,喉结动了动
“轮值时老弱优先?我种三亩地要劈半宿冰,倒要把火让给晒太阳打盹的?这不是养懒人么!”
他突然提高声音,惊得火狸从草堆里探出头,尾巴尖儿抖了抖。
苏芽正往陶瓮里添热炭,闻言直起腰。
她的手被陶瓮烫得发红,却像没知觉似的,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
“老九,你去年冻坏的右脚,是谁用艾草给你灸了整月?”
农老九的脸腾地红了——那是陶娘的祖母,九十岁的瞎眼阿婆,摸黑给他搓过七夜药泥。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苏芽没再理他,转身往怀里揣了个铜手炉,对春桃道
“去陶娘家,说我要借半宿床。”
陶娘的土屋比冰窖强不了多少。
陶阿婆蜷在破棉絮里,每声咳嗽都像要把肺咳出来。
苏芽把铜手炉塞进老人怀里,又解下自己的鹿皮斗篷裹住她
“阿婆,我给您接尿。”
陶娘红着眼要拦,被她按住手腕
“我是稳婆,血污都见过,还怕这个?”
夜露结在窗棂上时,苏芽蹲在床前,用竹管给老人导尿。
陶阿婆的手像枯枝,突然攥住她的腕子
“芽丫头...我家藏了枝...在房梁草堆里...”
苏芽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正看见老人浑浊的眼里泛着水光
“我那混小子...说木头不值两升米...可你给我擦身子时...比亲孙女还热乎...”
陶家小子撞开屋门时,天刚泛白。
他举着那截刻着“陶”字的沉木枝,膝盖砸在冻土上
“阿婆走前说,这枝不藏了。”
苏芽接过木枝,触到他掌心的湿冷——是连夜从房梁上掏草堆时划破的血。
第二日晌午,西头王屠户家的小闺女哭嚎着被抱进暖室。
孩子的手肿得像发面馒头,冻疮破了的地方结着黑痂。
苏芽凑近闻了闻,抬头对春桃道
“去挖地火旁的艾草,再取半块熊油。”
她把孩子的手浸在温酒里,边揉边道
“你家前日轮火时,我让小环多拨了半时辰,可对?”
王屠户媳妇抹着泪点头
“是...是您说孩子嫩,经不得冻。”
七日后,小闺女能攥住糖炒栗子了。
王屠户媳妇跪在暖室门口,把“王”字木枝捧过头顶
“那日火轮到我家,要没那半时辰地火烤药...孩子的手早废了。”
小环蹲在她旁边,炭笔在陶板上“唰”地添了两笔,脆响像心跳。
合契环只剩最后一个缺口时,燕迟掀帘进来。
他手里还攥着半卷竹简,是刚拟好的《火道九章》,墨迹未干
“你费这许多时日,不如直接把规矩刻在木牌上。”
苏芽正用细脐线量合契环的周长,线尾系着块碎玉——那是她接生第一个孩子时,产妇塞给她的谢礼。
“你写的是律,我立的是命。”
她抬头,眼里映着炭盆的光
“律是管人的,命是连心的。他们每交一枝,就等于说——我愿与众人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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