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谁来给下一个名字(2/2)

人群里有人喊

“接住坠落的人,接住熄灭的灯!”

“守!”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守夜队的老张

“我家小子就叫守,他爹上个月守夜时冻死了,他得记住,有人替他暖过黑夜。”

“闻!”

抱着女婴的妇人挤上来

“我生她的时候耳朵突然能听见地脉的声音了,像泉水在石头底下流——她该记住,黑暗里也有光在响。”

燕迟站在苏芽身侧,望着台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喉结动了动

“若有一天,你也成了旧人……”

“谁来给我名字?”

苏芽替他说完,转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

“不用谁给。我叫苏芽,我一直都在等——下一朵花开。”

守灯百日宴那天,谷里杀了只养了三年的老山羊。

婴儿坐在苏芽膝头,突然张着没牙的嘴,发出清亮的

“哈——”。

众人哄笑,苏芽却愣住了。

那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她心里某层硬壳,露出底下软乎乎的东西——是第一次接生时,自己颤抖的手;是雪灾那天,在破庙门口捡到的弃婴;是柳氏露出疤痕时,眼里的光。

她把守灯交给小娥,转身走向骨灰窑。

石壁上已经刻满了名字,她举起凿子,新刻的字落下去

“守灯百日,启、闻、接等七婴降生。此非我功,乃众心所燃。”

刻完最后一笔,她转身面对全谷

“我不再接生一人。从今起,你们每一个,都是稳婆。”

话音刚落,那缕幽蓝的光从天上垂下来。

它先绕着命名台转了三圈,然后缓缓凝成人形——像母亲抱着婴儿,像老师牵着学生的手,像冻土下终于拱出的芽。

春桃抹着眼泪撞了撞大刘的胳膊

“你说那光是啥?”

大刘盯着那光,喉结动了动

“像……像咱谷里的魂。”

守灯在小娥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奶渍。

苏芽望着那团光,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骨灰窑看见的,刻在最上面的名字——苏芽。

那是她来谷里第一年,给自己刻的,当时想的是,万一哪天死了,总得有人知道,有个稳婆试过。

现在她知道了,不用刻。

夜越来越深,蓝光却越来越清晰,连最边上的守夜人都跑过来看。

有人开始抹眼泪,有人小声念着新刻的名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却没人觉得冷。

直到后半夜,蓝光才慢慢淡去,只在命名台的木头上留下一道淡蓝的痕迹,像谁用月光写了首诗。

次日清晨的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