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字是活的,得拿命喂(1/2)

次日清晨的雪停了,北风却刮得更紧,像刀片子刮过谷口的桦树林。

苏芽裹着兽皮斗篷从石屋出来,正见老药公的竹拐杖在雪地上戳出两个深洞——他佝偻着背,枯树皮似的手捧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箱角结着冰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芽丫头。”

老药公的声音比雪还哑,喉结动了动

“先师临终前塞我接生包里的……说‘若见稳婆能唤万民为助,此书可出’。”

他枯瘦的指节叩了叩铁箱

“昨儿夜里那团蓝光绕着命名台转,我就知道,时候到了。”

苏芽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铁箱,寒意便顺着骨缝往上钻。

她解下斗篷裹住箱子,抬眼时正撞进老药公浑浊却发亮的眼——那是她第一次在这老人眼里看见温度,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火塘。

铁箱“咔嗒”一声开了。

里面躺着一卷冰绢,触手冷得刺骨,封蜡上的“双目衔环”图腾泛着幽青,像两只眼睛正盯着她。

苏芽把冰绢贴在胸口,体温慢慢渗进去,蜡层先是裂开蛛网状细纹,接着“噗”地一声碎成冰渣。

绢面上浮起墨字,笔锋刚劲如刀刻:《永冬备要·地脉引火篇》。

“火走阴脊,三折而升,阳口吐焰……”

苏芽念出声时,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正是北岭地鸣的走向!

她指尖发抖,飞快翻页,可后面的绢面却空得发白,只在边角有半枚模糊的指印,像有人仓促间按上去的。

“小禾。”

她头也不抬

“去文书房查查,昨夜谁动过旧档。”

小禾应了一声,靴底碾着雪沫子跑远。

苏芽把冰绢小心收进怀里,一抬头正撞进燕迟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站在石屋台阶上,深青棉袍被风掀起一角,眉峰微蹙,却没说话。

她冲他晃了晃冰绢,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有活干了。”

晌午时分,小禾溜进产房,发顶沾着雪星子

“文娘昨夜借‘整理旧档’之名,在文书房待了半炷香。”

她压低声音,“烛台底下落了半块桂花糖,是她上个月托商队带的。”

苏芽正给守灯换襁褓,闻言动作顿了顿。

守灯攥着她的手指往嘴里塞,涎水把她袖口洇湿一片。

她低头亲亲婴儿软乎乎的额头,突然笑了:“那就让她光明正大看。”

当晚,产房外支起三盏牛油灯,冰书残页被竹钉钉在产床对面的土墙上。

苏芽站在灯影里,身后是堆成小山的接生用具——剪刀、脐线、艾草包,在火光里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

“从今儿起,谁接生十婴,可读一页冰书。”

她声音不大,却像块热炭掉进雪堆

“接生是苦差?错了。”

她举起一把磨得发亮的银剪

“这剪子剪断的是生死线,可剪断之后——”

她指腹蹭过守灯的脸

“是十声啼哭,十团活火。拿十团活火换一页书,亏么?”

春桃第一个挤上来,战刀在腰间叮当作响

“我报!上个月我替王婶守产,那小崽子劲儿大得很!”

她转头冲身后的战妇们咧嘴笑

“都抢着来!咱守过战场,还守不住产床?”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又很快被七嘴八舌的应和声淹没。

文娘站在最后排,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字痴是在二更天来的。

他裹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怀里抱着个破布包,里面是一摞旧书——《说文解字》《六书通》,纸页都卷了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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