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镇石底下压着的,是活人的良心(2/2)
\你想磨的那根手指,可能属于马大,可能属于李二狗,可能属于阿牛踩死的那个要饭的——但你不知道,对吗?\
柱子攥着衣角的手在抖。
\最后这炼渣。\
苏芽一脚踩碎黑渣
\是上个月寒祟尸埋过的土。\
她蹲下身,捏起块碎渣凑到鼻前
\闻闻?有股烂葱味。要是不炼,渗进井里,喝了的人肠子会烂成筛子。\
她直起腰,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刀身映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们烧骨、封尸、记名,不是为了装清高。是为了让每块骨都有名有姓,让每具尸都被记得被敬着,让每捧土都明白——\
她举刀指向镇石
\用死者,不可忘其为人;护生者,不可失其为人。\
刀锋划在石背的声响像撕帛。
\为人\
两个字刻完时,血珠顺着她指缝往下淌——她太用力了,指甲盖都掀翻了。
农老九第一个上前,接过刀\
来刻最后一笔
\老棺儿、陶娘、阿牛、小禾、春桃依次上前,六人手上都沾着血,在石底挖出个坑,埋下只陶匣。
\匣里有《灰肥令》《寒监簿》《承忆契》,还有七具寒祟尸的木牌拓片。\
苏芽望着陶匣被埋进土
\若有一日谷毁人散,后人挖出这匣子,看到这些字、这些名、这些规,就会知道——我们饿过,但我们没疯。\
人群里有人哭出了声。
柱子突然跪下来,把头往雪地里撞
\主母,我错了。\
苏芽没扶他,只对阿牛道
\他去寒窖守夜,替马大烧七夜纸钱。\
当晚,炼秽窑的烟又升起来,这次是清灰色的,像缕飘不高的云。
老棺儿在窑前焚纸,纸灰上用朱砂写着\良心安\;阿牛带着拾骨队巡夜,灯笼照得雪路发亮,他们唱着新学的谣
\北坡有石镇千年,底下压着活人愿。\
三日后,燕迟抱着卷旧档来找苏芽。
纸页发黄,边角沾着暗褐色的渍——像是血。
\永安三年大疫。\
他翻开最里页
\官府封了三十七个坑,说是埋疫尸,实则是活埋逃荒的百姓。\
他指尖发颤
\我们现在用的土,有些...可能就盖在那些坑上。\
苏芽接过旧档,翻到最后一页。
墨迹已经晕开,但\灭口\两个字还清晰。
她沉默良久,取笔在《荒骨册》序言末添了句
\罪不在土,在用土之人的心。\
她命小禾将《荒骨册》副本藏在骨灰窑地基下,又立了块新碑在谷口。
碑上刻着
\此地无圣人,只有试错的人;此土不干净,但我们想干净地活。\
当夜,那缕总在窑边晃的幽蓝光点突然升起来。
它绕着镇石转了三圈,像在告别,又像在确认什么。
最后,它缓缓沉入地底,没起一点声响,像把刀入了鞘,像个疲惫的人终于睡下,像一个时代终于把它的伤疤,变成了盾牌。
谷口新铸的铜钟就在这时动了。
守钟人老周头正裹着被子打盹,突然听见\嗡\的一声。
钟摆没晃,钟槌没动,铜钟却自己响了。
第二声、第三声,余音撞在雪地上,惊得寒窖的冰棺都颤了颤。
老周头摸黑去扶钟,手刚碰着钟身就晕了过去。
等春桃带人赶到时,守钟房里点着的油灯好好的,铜钟安静得像块死铁。
但老周头怀里,还攥着半片没烧完的纸钱——上面的字被揉皱了,隐约能看出\良心\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