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镇石底下压着的,是活人的良心(1/2)

小禾的话像块冰碴子掉进苏芽后颈。

她伸手按住小禾发辫上未落的冰碴,触感比窖里的雪还凉

\降了多少?\

\半指。\

小禾翻开青竹簿,指节冻得发红

\亥时三刻记的数,比昨日同一时辰低了半指。\

苏芽蹲下身,指尖抵着簿子上歪歪扭扭的刻痕——这是小禾用烧红的铁签子扎出来的,每个数字都带着焦糊气。

她突然笑了,哈出的白气模糊了面罩

\陶娘的双层瓮起作用了。地底冷气往上窜,窖温降说明冰层在增厚。\

她拍了拍小禾后背

\跟老棺儿说,明早多备三柱香,寒窖的冰棺该上封条了。\

小禾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追问,抱着簿子往窑区跑,发辫上的冰碴子撞出细碎的响。

苏芽刚要转身回屋,就听见谷口传来叫骂声。

春桃的嗓门像破风的刀

\松手!当这是你家后园?\

抬眼望去,两名战妇架着个瘦高汉子往这边拖。

那汉子穿的拾骨队灰袄上沾着黑灰,腕子上还缠着半截麻绳——分明是刚从炼秽窑附近的柴房逃出来的。

他脖子梗得老直,见着苏芽突然笑了

\主母来得正好!我就想问,你们烧人骨当灰肥,封尸首进寒窖,记名字在木牌上,不都是用死人?凭什么我拿根手指头就犯了规?\

周围围过来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农老九蹲在田埂上吧嗒旱烟,烟锅子压得老沉;陶娘捏着块未烧好的陶片,指腹把边缘磨得发亮;阿牛攥着铁叉的手直抖,喉结滚了又滚,最后只闷声说了句

\柱子哥,你疯了?\

\我没疯!\

那叫柱子的汉子挣得更凶,\我娘饿晕在田边,我就想磨点骨粉肥田,让春粮多结半穗!

你们说寒祟尸带毒,可去年用了老周头的骨粉,东头那块地不也没闹病?\

苏芽没说话,只是盯着柱子腕子上的麻绳。

那绳子浸过炼秽窑的黑灰,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暗红——是处理寒祟尸时溅的血。

她伸手按住春桃的刀背

\松了他。\

战妇们松手的瞬间,柱子踉跄两步,却没再跑。

他望着苏芽蒙着面罩的脸,突然泄了气

\主母,我就是想让我娘吃口热饭。\

\我知道。\

苏芽解下自己的皮袄,搭在旁边石墩上。

皮袄下露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刀鞘是用婴儿襁褓改的,边角还绣着半朵没完工的并蒂莲——那是她接生第一个孩子时,产妇塞给她的谢礼。

\所以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我们用死人,和你用死人,有什么不同。\

她转身对春桃道

\去北坡镇石前,抬三物来:生土肥、活寒棺、疫土炼渣。\

日头偏西时,北坡镇石下聚了百来号人。

镇石有两人高,石面刻满前人的祈愿,风蚀得只剩些模糊的\安丰宁\。

苏芽站在石前,身后摆着三宗物事:陶瓮装的生土肥泛着灰白,冰棺里躺着具蒙着麻布的尸首,炼渣黑得发亮,踩上去咔吧作响。

\这坛肥。\

她拍了拍陶瓮,

\是上个月炼秽窑烧的十二具荒骨。烧过三回,筛过三遍,每块骨渣都记在《荒骨册》上。\

她掀开瓮盖,抓了把粉末在掌心

\它养的是公田,收的粮进谷仓,谁饿了都能来领半升。\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又怎样?还不是用死人。\

苏芽没接话,走到冰棺前。

她伸手揭开麻布,露出张年轻的脸——是上个月冻死的马铁匠,左眉骨有道月牙疤,苏芽替他缝过三次伤。

\这具尸。\

她指尖抚过冰棺上的木牌

\叫马大,爱喝桂花酒,去年秋替战妇队修过二十把刀。\

她转头看向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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