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残袍入雪(1/2)
晨雾未散时,苏芽已踩着结霜的青石板来到火判台。
灰姑正弯腰调整温炉的铜罩,炉中炭块噼啪作响,将《北谷新编·首卷》的封皮烘得泛着暖黄。
她伸手抚过书页,墨迹在指尖下微微凸起,像一道刻进骨血的印记——那行“有妇人名苏芽”的字迹,比昨夜更显苍劲。
“苏大夫。”
小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压抑的紧绷。
她抱臂立在石阶下,发顶落着细雪
“柳六郎昨夜在钟台下烧了半只牛角令。”
苏芽的手指在书脊上顿住。
牛角令是北谷初立时约定的紧急召集符,烧半只意味着秘密议事。
她没回头,只盯着炉中跳动的火星
“谁去了?”
“铜耳他爹、春生家的掌柜、西头磨坊的老周……”
小禾报出七人名字时,苏芽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其中五个,都是她当年在雪地里跪了整夜才救下的难产妇人之夫。
“他们怕了。”
苏芽突然笑了,指腹蹭过书册边缘
“怕燕迟的《劝农录》分了我的权,怕新规矩断了旧情分。”
她转身时,皮靴碾碎石阶上的薄冰
“去取三本新刻的《救产要诀》,给春生家二小子、老周的小闺女,还有东头铁匠的哑巴儿子。”
小禾愣了
“给孩子?”
“让他们念给爹娘听。”
苏芽将书册塞进她怀里,指尖扫过书角的“苏芽手录”四字,“人记不住大道理,却记得谁在雪夜把热汤灌进他们媳妇嘴里。”
鹰喙坡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燕迟裹紧被雪水浸透的斗篷,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在雪窝子里困了三日,全靠默诵《共政录》残篇撑着神志。
“‘政者,正也。’”
他对着结霜的刀鞘哈气
“‘正其心,方能正其民。’”
归谷时已近黄昏。
议事堂前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两个守卫却横矛拦住他
“柳律法有令,非苏令亲签,不得入堂。”
燕迟站在雪地里,玄色衣袍结着冰碴。
他望着门楣上“共议”二字,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苏芽亲手刻下这两个字时说的话:“议事堂不是我的,是北谷所有人的。”可如今门环上的铜锁,分明只认她的手令。
他转身时,靴底在雪地上划出深痕。
文娘的竹楼在东头,窗纸透出暖光。
“燕公子?”
开门的雪簪见他发梢挂冰,忙扶他进门,
“您这是……”
“借几页宫廷记档的格式。”
燕迟解下斗篷,水珠滴在青砖上
“我要写《巡边七寨民情录》。”
当夜,文娘的案几上点着三盏油灯。
燕迟握着雪簪磨的新笔,指尖冻得发红,却写得极快
“东寨存粮不足三月,需引山溪融水;西寨木棚漏风,当以兽皮覆顶……”
写到第七页时,他停住笔,望着“禀苏娘子”三个字,突然将纸揉成一团。
新纸展开,墨迹在灯影里晕开:
“与芽共议——迟。”
柳六郎的火折子在讲古台的砖缝里擦了三次才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