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狱中烛火（2/2）

“何止认识。”老者苦笑，“我还曾指点过她几招剑法。那时候，她还不是‘影子’，只是个刚被苏胤带回山、满眼惊恐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看向江小年：“你可知，这两年来，每月十五，她都会来地牢入口，站一炷香的时间？虽不进来，也不说话，但看守都知道——她在看你。”

江小年心头剧震。

每月十五……他确实感觉到，那几日的饭菜会多一块糕点，油灯会更亮一些。原来，都是她。

“但她救不了你。”老者话锋一转，语气转冷，“她自己都是苏胤掌中的傀儡，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微末的照拂了。”

“你是谁？”江小年问。

“将死之人。”老者闭上眼，“苏胤定了我三日后处死。罪名是……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老者猛地睁眼，眼中爆发出怒火，“我不过是把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真相说了出来！我告诉苏胤，礼亲王那群满清遗老，早已暗中勾结东洋人！他们许诺，只要东洋人助他们复辟成功，便割让东北、山东，开放长江航运，允许东洋驻军！”

他越说越激动，镣铐被扯得哗啦作响：“我影门创立千年，无论朝代更迭，始终秉持‘监察地脉，制衡皇权’之责。我们从不反对改朝换代，当年清军入关，影门也未曾阻拦——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但勾结外寇，割让国土，这是卖国！是当东洋人的狗！”

江小年心中翻涌。他原以为影门都是苏胤那样的野心家，却没想到，门中亦有坚守底线之人。

“苏胤不信？”他问。

“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愿信。”老者冷笑，“在他眼中，只要能达成‘龙气东引’，掌控天下气运，借谁的力都一样。东洋人？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可他忘了——与虎谋皮，终将被虎所噬！”

老者喘了几口气，平复情绪，重新打量江小年：“你小子倒是有趣。这两年，墨家那帮人没少来天目山附近探查，还有匹青狼，每月都来，在山上长嚎，像是在找什么。都是在找你吧？”

江小年心头一热。

墨家没有放弃他。苍玄也没有。

“可惜，他们进不来。”老者摇头，“这地牢深处山腹，只有一条密道，机关重重，且有缚龙纹封锁地脉，连望气术都探不到。除非……有人从内部打开。”

他盯着江小年：“想不想出去？”

江小年毫不犹豫：“想。”

“凭什么？”老者讥笑，“就凭你身上这几根锁链？凭你那点微末内力？”

“凭我还活着。”江小年一字一句道，“凭外面还有人等我。”

老者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这次的笑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欣赏：“好。就冲你这句话，我赌一把。”

他压低声音：“我姓褚，名岩，执掌影门‘刑律堂’二十年。三日后，我必死无疑。但死前，我想做件事——给我影门留一线正气，也给这天下……留一颗火种。”

他从怀中摸出一物，是一枚乌黑的骨简，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这是‘破缚诀’。”褚岩将骨简从牢门缝隙中扔过来，“专破缚龙纹。你需在脑中观想此诀，以神念冲击锁链上的纹路。初时会痛苦万分，如万针穿脑，但若能熬过九次，缚龙纹自解。”

江小年接过骨简，入手冰凉沉重。

“此外，”褚岩继续道，“三日后我行刑之时，地牢守卫会抽调大半前去观刑。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地牢东北角，第三块石板下，有一条废弃的排水道，直通山外。水道口有铁栅，但年久锈蚀，以你之力，或可破开。”

“你为何帮我？”江小年问。

“我说了，我不是帮你。”褚岩靠在石壁上，闭上眼，“我是在帮我自己。我褚岩一生，自问对得起影门，对得起天地良心。如今将死，只恨不能亲眼看到苏胤自食恶果，看到那些勾结外寇的卖国贼身败名裂。”

他顿了顿，声音渐低：“若你真能出去……替我去趟胶东，找我女儿褚秀云。告诉她，她爹不是叛徒。还有……让她离开影门，走得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老者再无声息，像是睡着了。

江小年握紧骨简，看向对面牢房中那个枯瘦却挺直的身影。

月光从小窗斜斜洒入，在老者花白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