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棋局如战场（2/2）

江小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行。他俯下身，手指拂过冰凉湿润的石块，仔细感知它们的形状、重量、边缘的锋利程度。这过程，竟与他在墨居打磨机关零件时有几分相似，需要极致的耐心和观察力。

分拣完毕，三堆石头陈列在地。

吴同先走到那堆大小均匀的石子前，随手抓起一把，手腕一抖，石子如同泼水般射出，只听“噗噗噗”一阵密集闷响，十余步外一截枯木上，赫然出现一排深浅几乎一致的凹坑！

“此乃‘正兵’，结阵而行，以势压人。”吴同淡淡道。

他又走到那堆棱角分明的石头前，拈起一枚边缘锋锐如刀的石片，屈指一弹！石片旋转着飞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夺”的一声，深深嵌入更远处一棵树的树干，入木三分！

“此乃‘奇兵’，出其不意，专攻要害。”

最后，他走到那堆被江小年视为“无用”的、形状圆滑或怪异的石头前，沉默地看了片刻，然后抬起脚，看似随意地一踢——一颗毫不起眼的、鸡蛋大小的圆形鹅卵石滴溜溜滚出，撞在河滩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包上。

“轰隆！”

一声轻微的闷响，那土包竟应声塌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下面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空洞！

“此乃‘伏兵’、‘疑兵’，或用于触发机关，或用于制造混乱，或于绝境中开辟生路。”吴同看着江小年，目光深邃，“万物皆可为兵，关键在于你能否识其性，用其长。在你眼中无用之物，或许在特定时机，能发挥出‘正兵’‘奇兵’都无法企及的作用。”

他指向那三堆石头：“你的复仇之路，亦需如此。何时该用‘正兵’，堂堂正正，积攒实力，瓦解其势；何时该用‘奇兵’，行险一击，直捣黄龙；又何时，该用这些看似无用的‘伏子’，埋下线索，制造裂痕，等待关键一刻的爆发。”

江小年看着那三堆石头，再回想上午的棋局，心中仿佛有惊雷滚过。一种全新的、立体的、充满无数可能性的斗争图景，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背负血仇、渴望力量的少年，他开始学着，像一位统帅般思考。

夜幕降临，沙盘推演依旧。只是今晚，江小年不再是单纯的听众。他偶尔会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稚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吴同都会耐心分析其可行性，引导他思考得更深、更远。

离开书房时，江小年的脚步依旧沉稳，但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回到厢房，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就着油灯的光芒，再次摊开吴同赠予的《孙子兵法》。那些原本艰涩的文字，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与白日的棋局、河滩的石子、沙盘上的推演，一一印证。

他知道，吴同正在为他打开一扇门，门后是一个远比个人武力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世界。

而他，必须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