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改写8(2/2)

顾浔野的目光落在温祈安泛着婴儿肥的脸蛋上,那双眼澄澈得没有半分杂质,满是孩童的天真与纯粹。

他想从中捕捉些孩童式的恶作剧心思,可小孩子的想法太直白,和靳厌一样,所有情绪都明晃晃摆在脸上,藏不住半分弯弯绕绕。

意识到自己竟在恶意揣测一个五岁孩童,顾浔野指尖微顿,将手里的玩具车递回温祈安掌心,声音淡淡的说到:“我不是你的亲哥哥,这点你该清楚。”

温祈安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接住玩具车,忽然弯起嘴角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小虎牙,语气带着理所当然:“没关系呀!妈妈说过,你来了我们家,就是一家人了。她跟我讲了什么是领养,还说领养之后,你就会变成我的亲哥哥,以后要一起吃饭、一起玩,永远不分开。”

这番话从奶声奶气的孩童口中说出,让顾浔野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他没料到,温书瑶竟会将这些事细细讲给一个五岁孩子听,更没料到,这孩子能懂,还能记得这样清楚。

原来他之前都想错了。

他以为这不过是个被宠坏的温室小少爷,却没承想,这孩子不仅聪明通透,还被教得这般纯粹善良。

所以他们一家子都是这种性格,善良真诚。

顾浔野望着眼前笑眼弯弯的小身影,心底那层紧绷的戒备,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松了几分。

顾浔野陪着温祈安拼了许久积木,指尖笨拙地搭着那些色彩鲜艳的方块,心里并无半分兴趣,却还是耐着性子陪这个小家伙消磨时光。

就在这样看似枯燥的相处里,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渐渐消融,连带着他对这家人的认知,也慢慢清晰起来。

这段日子,顾浔野见了温祈安太多面,最让他意外的,是这孩子藏在天真下的聪慧。

才五岁的年纪,却早已不是寻常孩童的模样,琴棋书画样样要学,报的兴趣班密密麻麻排满日程,数量几乎抵得上旁人一个月的饭食。

家里常年聘着数位老师,从钢琴乐理到艺术鉴赏,悉心教导着各类学识;更难得的是,他竟能熟练运用五国语言,那些拗口的发音从奶声奶气的嘴里吐出,带着超越年龄的流利。

虽然报的课程很多,但是这家人奉行着国外的开放式教育,没有严苛的家规束缚。

而且学习上其实都是散养,夫妇俩会为他报好各类课程,却从不强求,学或不学全凭他心意。

反正不缺钱。

而在这里,尽可以随心所欲,看电脑、打游戏、玩手机,从不会有人多加干涉。

顾浔野住下有些日子了,这期间温书瑶曾特意找过他,语气温和地询问他是否愿意去学校。

顾浔野几乎是立刻就摇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学校”这两个字没有半分好感和好奇了。

温书瑶并未强求,向来尊重他的意愿。

在她看来,这个年纪去学校,无非是为了让孩子多些同龄玩伴。

在家学习本就没什么不同,有专门的老师辅导,知识一点也不会落下。

更何况他们年纪还小,不必急于一时。

她心里早有打算,若能一直在家接受良好的教育,便不必让孩子们早早踏入学校。

等将来长到高中,心智足够成熟,再去体验校园生活也不迟。

对她而言,孩子的成长不必拘于形式,舒心且扎实,才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这段时间,顾浔野才真正懂了温书瑶与塞德里克领养孩子的缘由。

这对夫妇的生活被忙碌填满,像两根高速旋转的陀螺。

温书瑶扎在娱乐圈的旋涡里,拍戏、赶杂志、走秀,常常深夜才归,有时甚至要连着几日宿在剧组。

塞德里克则被公司事务缠身,即便回了家,也多半是对着电脑屏幕处理工作,鲜少有空顾及身边人。

偌大的房子里,温祈安的孤单太过明显,他们需要一个伙伴陪他,也需要一份牵挂,让空旷的家多些人气。

但他们待顾浔野,是真的用心。

给他准备的房间比温祈安的还要宽敞,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崭新的包装都未曾拆开。

顾浔野从没想过要打开,他本就对这些孩童玩意儿没兴趣,拆开了反倒是占地方。

平日里,两人即便在外忙碌,也总会准时打来视频,细细叮嘱他们按时吃饭,语气里的关切不作半分假。

——

而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滑过一个月。

从初见时那个闹着要妹妹的小别扭,到如今时时刻刻黏在身后的小尾巴,温祈安对顾浔野的依赖,浓得化不开。

顾浔野总费解,这五岁的小家伙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整日像块橡皮糖似的黏着他,走哪跟哪,活脱脱第二个“靳厌”。

这座偌大的城堡于他而言,本是能寻得清静的角落。

可现在,顾浔野大半时间都在与温祈安“躲猫猫”书房的角落、阁楼的储物间,甚至后院鲜少有人去的马厩,他都藏过。

可这小孩像长了副比狗还灵的鼻子,总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他,哪怕他缩在马厩干草堆里,也能被那声脆生生的“哥哥”精准揪出。

他身后永远跟着个小跟屁虫,“哥哥”二字从早到晚在耳边打转,听得他耳朵都快起了茧。

顾浔野没辙,这小家伙看着天真,心思却透亮,早摸清了他的软处。

只要黏着他磨,磨到他没了耐心,再难办的事也会松口。

而且这一家人还老是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惊喜”。

凌晨三点的夜,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擦过窗棂的轻响。

床上顾浔野猛地睁开眼睛,忽然,耳廓捕捉到走廊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连楼下也隐约飘来几不可闻的窸窣声。

他听觉本就比常人敏锐,瞬间从床上坐起,脊背绷紧,下意识摆出戒备姿态,漆黑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紧接着,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纤细的光影漏了进来。

顾浔野刚要起身,屋内骤然亮起暖黄的光,不是灯光,是一簇簇跳动的烛火。

他愣坐在床沿,看着温书瑶、塞德里克牵着温祈安,后面还有管家博洛特也在,几人捧着插着蜡烛的奶油蛋糕,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烛火映着他们含笑的脸,温柔的歌声随之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摇曳的烛光晃在顾浔野眼底,他望着蛋糕上明晃晃的数字“8”,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今天是原身的八岁生日。

从来没有过过这种生日,此刻暖光裹着歌声漫过来,让他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这样的场景,顾浔野只在电视里见过。

那时隔着屏幕瞧着,只觉得怪异,哪有人会在大半夜举着蜡烛进别人房间,分明像故意吓人。

可此刻,烛火的暖光贴在脸上,连带着歌声里的笑意都浸着温度,他才懂,电视里的画面从不是吓人,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淌在心底的暖流。

温祈安挣开塞德里克的手,小跑到床边蹲下来,仰着小脸,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像烛火:“哥哥,生日快乐!你开心不开心呀?”

顾浔野还愣着,目光扫过床边的温书瑶夫妇,又落在身后站着的管家和阿姨身上。

他们手里攥着五颜六色的小彩旗,头上扣着毛茸茸的小高帽,个个脸上堆着笑,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只有真切的欢喜,半分恶意都没有。

从未有过的暖意顺着心口往上涌,可他浑身却僵着,连手指都不知该往哪放,满心都是无措。

听见温祈安的话,他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哥哥怎么不笑呀?”温祈安歪着脑袋,小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嘴角,语气里满是疑惑,“开心就要笑呀。”

顾浔野也想问自己。

心里明明是雀跃的,像揣了团暖烘烘的棉花,可嘴角就是扯不出笑意。

在他的认知里,别人的好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若你接住了这份好,甚至想回应,就意味着你在意了。

在意了,便有了软肋。

而软肋是最致命的破绽,会让人再也站不稳最高处,随时可能被人抓住把柄,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