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改写5(2/2)

“花我的钱,天经地义。”温书瑶笑得坦然,语气里满是笃定,“他往后就是我的孩子,为他花钱本就是应该的。王院长,麻烦您把他的资料给我,咱们现在就办手续吧。”

领养手续繁杂,牵扯着一个孩子的未来与一个家庭的羁绊,绝非一日便能办妥。

温书瑶显然按捺不住心底的期待,望向王然轻声开口:“王院长,能不能先把那孩子带出来,让我问问他。”

这一点温书瑶做的很好,她尊重顾浔野的意愿,先问他想不想。

王然应声点头,推门走进手工室。

角落里的顾浔野还在出神,指尖捻着的彩纸被攥得发皱,他还在纠结该如何表现。

主动上去介绍自己?或是刻意凑上去打招呼?但这般刻意的示好太过突兀。

正思忖着,王然已经走到他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走吧,这次,还是你。”

顾浔野回过神,他太清楚这话的分量,自他来福利院,几乎每个领养家庭的目光都会第一时间落在他身上,可每当得知他的身体状况,那些热切的目光总会瞬间冷却,最后无一例外选择放弃。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心头掠过一丝诧异:他还没主动,怎么就……

王然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将他带到温书瑶面前。

温书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这孩子比远远瞧着更出挑,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骨相更是优越。

常年浸在时尚圈的她一眼便知,这孩子长大肯定很帅!

她蹲下身,声音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浔野抬眸,眼底没有半分刻意的讨好。

他太清楚,要是此刻扮演起乖巧嘴甜的模样,往后便要日日顶着这层人设,强装开朗与欢喜。

可他本就不是爱笑的性子,偶尔的鲜活是真,骨子里的沉敛也是真,实在做不到日日伪装。

于是,他迎着温书瑶的目光,语气平淡:“阿姨你好,我叫顾浔野,今年七岁。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会生病,我还要吃很多很多药,会花很多很多钱。”

这话让身旁的王然也猛地怔住。

这是顾浔野惯用的“自我劝退”式介绍。

过往面对领养家庭,他总会主动戳破自己的“缺陷”,用最直白的方式袒露病情,等着对方露出退缩的神色,将他重新推回福利院的角落。

他紧盯着温书瑶的脸,等着那熟悉的犹豫与疏离,可对方眼中只闪过一丝真切的心疼,随即又漾开温柔的笑,声音依旧温和:“没关系呀。那你知道,王院长为什么把你带到我身边吗?”

顾浔野迎上她的目光,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温书瑶望着他,目光里裹着真切的认真,轻声问道:“那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做我的孩子,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抛弃你。”

话音落时,她对着顾浔野温柔地笑了笑,眼尾弯起的弧度像浸了暖意的月,想将他心底的不安轻轻揉散。

一旁的塞德里克也跟着蹲下身,掌心轻轻覆在他的发顶,动作轻柔得怕惊扰了他,声音里带着异域腔调的温和:“我们很想带你回家,你愿意吗?”

顾浔野抬着眼,望进两人眼底,那里没有半分虚假的敷衍,只有实打实的真诚与期待。

他心底微动,果然,自己没有选错人。

沉默片刻,他轻轻扬起下巴,眼底终于漾开一丝浅淡的光,认真点头:“我愿意。”

听到“我愿意”三个字,温书瑶的笑意瞬间漾满眼底,连眼角的弧度都透着真切的欢喜。

她轻轻张开双臂,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安静等着,等眼前的小家伙主动靠近,她在给这个孩子,留足选择的余地。

顾浔野却站着没动,眼底带着几分抗拒。

温书瑶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抬手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尖,语气带着点玩笑似的亲昵:“好,这次不勉强你,下次见面,可得让我抱一抱才行。”

她懂,第一次见面的亲密太过唐突,这孩子心里的防线,还得慢慢拆。

敲定了心意,王然便让顾浔野先回教室,轻声告知他,手续还需两日才能办妥,届时他们会来接他。

回到手工室,顾浔野坐在角落,心里仍有些发怔。

他攥着的那些“计划”还没来得及施展,事情竟已尘埃落定,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正出神时,衣袖被轻轻扯了扯,靳厌仰着小脸,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哥哥,又有人要收养你吗?”

这半年多里,来问过顾浔野的领养家庭不在少数,可最后都因他的病情不了了之,院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但这次,靳厌却莫名慌了神,小手攥着他的衣袖,指尖都透着紧张。

顾浔野低头看他,故意逗道:“嗯,这次应该成了。你也得加把劲,长得又不丑,怎么总没人挑中你?”

这话倒是实情。

靳厌性子懂事,模样也不错,按说早该被领养走,可他偏偏在福利院待了这么久,都快成了院里的“老住户”,当然没有周武“老”。

但顾浔野也清楚,哪是没人要,分明是这小家伙自己在躲,每次有领养家庭来,他总会悄悄藏起来,像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离开。

福利院这地方,待得久了,就不再只是个落脚的地方。

那些日复一日的照料,同伴间的嬉闹,甚至连墙角熟悉的斑驳痕迹,都会悄悄在心里扎下根,把这里酿成了实打实的“家”。

可家这东西,一旦住惯了,就成了心底最沉的牵挂。

若真要离开,哪里是走掉那么简单?

分明是要把早已融在骨血里的熟悉与安稳生生剥离,那疼,是钻心的。

而此刻顾浔野那句“这次应该成了”,像石子砸进靳厌心里,嗡嗡地在耳边响个不停,怎么都散不去。

他攥着顾浔野衣袖的手紧了紧,小脸上没了往日的鲜活,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点没藏住的慌:“哥哥,那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顾浔野这才转头看向靳厌,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茫然,语气直白得没带半分安抚:“你就在这儿待着啊,等有人来领养你。就算一直没人来,住着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倒是掺不得假。

福利院的日子虽不算丰裕,却有着实打实的安稳,王然本就是把孩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亲手挑的护工与老师,个个都带着真心疼孩子的热乎劲儿,待院里的小家伙们从没有半分怠慢。

可靳厌却摇着头,眼眶更红了些,声音里裹着委屈的哭腔:“可是哥哥,我不想让你走,你留下来好吗?”

顾浔野望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沉了沉,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清醒:“我总不能一辈子在福利院里。外面的世界,总归是不一样的,比这里热闹,也比这里大得多。”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满室嬉闹的同伴,声音轻了些,“这里的玩伴是多,可有些东西,只有走出去才能碰得到。”

他怎么能困在福利院?他还有既定的剧情要走,还有未完成的路要闯。

有些根基,必须从小扎下,比如一份拿得出手的身份,一份能铺就前路的事业。

于他而言,这并非无关紧要的旁骛,而是日后行走的依仗。

权力与高位从来都是凌驾一切的准则。

无论自己处于什么样的陌生世界,手握权柄,便如同攥住了通行世界的密钥,去往何处,想要何种结果,都能事半功倍,畅行无阻。

但顾浔野知道靳厌这孩子肯定是舍不得他的,要不然就是怕自己走了又会被欺负。

和靳厌朝夕相处了这些日子里,那小小的身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人,那份依赖像藤蔓似的,悄悄缠在了心上。

可依赖归依赖,他终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又能懂什么呢。

顾浔野看着教室里嬉闹的身影,眼底漫开一层淡淡的凉。

这福利院的院墙,从来都不是归宿,只是一段短暂的停靠。

院里的人,就像秋日里的落叶,看似聚在一处,风一吹,便要各自飘零,分道扬镳是早晚会来的结局。

福利院收纳了这些无依的孩童,却留不住长大的脚步。

等日子熬到成年,谁不是揣着各自的心思,奔向不同的远方,更何况靳厌,他如今只是暂未被人选中,可领养的消息,不过是早晚的事。

总有一天,会有陌生人推开这扇门,牵走那个黏着他的小小身影,将这段相处的时光,轻轻搁在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