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蛛丝马迹,暗夜交锋(2/2)

流珠觉得头有些疼。敌暗我明,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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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流珠的车驾出宫,前往慈恩寺。

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只带了二十名侍卫和四名宫女,轻车简从。但楚珩早已在沿途和慈恩寺内外布置了上百名乔装的京畿卫精锐,随时可以接应。

慈恩寺位于城北的栖霞山上,山势不高,但环境清幽,香火鼎盛。马车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上行,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香客,以及远处寺庙的金顶在阳光下闪耀。

含翠坐在流珠身边,有些紧张:“公主,奴婢听说慈恩寺的菩萨很灵验,您说我们这次能不能找到证据?”

“心诚则灵。”流珠淡淡道,“不过拜佛求的是心安,查案靠的是眼力。等会儿到了寺里,你要留心观察,尤其是那些僧人的举止神态。”

“奴婢明白。”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早有知客僧迎了上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长公主驾临,敝寺蓬荜生辉。方丈大师已在殿前恭候。”

流珠下了马车,在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下走进寺门。慈恩寺不愧是皇家寺院,规模宏大,建筑巍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了空方丈带着一众僧侣列队迎接。

了空方丈年约六旬,须眉皆白,面色红润,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老衲了空,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亲临敝寺,为百姓祈福,实乃大善之举。”

“方丈大师不必多礼。”流珠虚扶一下,“本宫此次前来,一为祈福,二为静心。近日政务繁忙,心神不宁,想来佛门清净地,能得片刻安宁。”

“长公主忧国忧民,实乃百姓之福。”了空侧身让路,“请长公主移步大雄宝殿,老衲已准备好祈福法事。”

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殿内佛像庄严,香烟缭绕。流珠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叩拜。含翠等宫人也在后面跪拜。

祈福法事进行了约半个时辰。结束后,了空方丈邀请流珠到禅房用茶。

禅房布置简朴,但处处透着禅意。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画的正是“月下竹林”,笔法飘逸,意境深远。

“这幅画……”流珠驻足观看。

“这是老衲多年前的拙作,让长公主见笑了。”了空微笑道,“老衲最爱月下竹林之景,清幽宁静,最能让人心境平和。”

流珠点头:“方丈好雅兴。不过本宫听说,慈恩寺的望月台赏月更是一绝,不知是否属实?”

了空神色如常:“长公主消息灵通。望月台确实是敝寺赏月的最佳去处,尤其是月圆之夜,月华如水,美景如画。下月十五,敝寺将在望月台举办法会,超度疫病亡灵。长公主若有兴趣,届时可来参加。”

“一定。”流珠微笑,“对了,本宫还听说,贵寺近日来了一位南疆高僧,精通佛法。不知可否引见?”

了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恢复平静:“长公主说的是玄苦大师吧?他确实来自南疆,对佛法有独到见解。不过不巧,玄苦大师今日在后山闭关静修,不见外人。”

“那真是不巧。”流珠露出遗憾之色,“本宫对南疆佛法颇有兴趣,本想请教一二。既然大师在闭关,那就改日吧。”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了空便借口寺务繁忙,告辞离开。

流珠在禅房中坐了一会儿,对含翠道:“本宫想在寺中走走,你陪我。”

“是。”

主仆二人走出禅房,在寺中随意漫步。流珠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在观察寺庙的布局和僧人的活动。

慈恩寺占地广阔,分为前、中、后三进院落。前院是香客活动区域,中院是僧侣生活区,后院则是禁地,普通香客不得入内。

流珠注意到,通往后院的门口有两名武僧把守,神情肃穆。她装作无意间走近,立刻被武僧拦下。

“阿弥陀佛,长公主请留步。后院是寺中僧侣清修之地,不便接待香客。”

“哦?本宫只是想看看后山的风景。”流珠道。

“后山山路崎岖,恐有危险。长公主金枝玉叶,不宜涉险。”武僧语气恭敬但态度坚决。

流珠不再坚持,转身离开。但她已经看清楚了,通往后院的小路两旁,栽种着一种淡紫色的花草。这种花她在南疆典籍中见过,名叫“引月草”,常被拜月教徒用来布置祭祀场地。

回到前院,流珠遇到楚珩派来乔装成香客的副将赵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赵锋微微摇头——意思是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流珠心中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拜月教行事隐秘,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马脚。

她在寺中又转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了空方丈亲自送到寺门外,态度恭敬如初。

“长公主慢走。下月十五的法会,还望长公主拨冗参加。”

“一定。”流珠登上马车,帘子落下时,她最后看了一眼慈恩寺的金顶。

这座看似祥和的皇家寺院,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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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流珠一直在沉思。慈恩寺确实可疑,但没有确凿证据。了空方丈的表现无懈可击,那位南疆“高僧”也避而不见。如果强行搜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她需要更多线索。

马车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含翠探头问道。

车夫回道:“前方有一老妇拦路,说要见长公主。”

流珠掀开车帘,只见山路中央跪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她手中捧着一块破布,上面用血写着“冤”字。

侍卫正要上前驱赶,流珠抬手制止:“让她过来。”

老妇人颤巍巍走到车前,扑通跪倒:“民妇张王氏,叩见长公主!长公主,民妇有天大的冤情,求长公主为民妇做主啊!”

“你有什么冤情,慢慢说。”流珠温声道。

老妇人泣不成声:“民妇的女儿……小翠,三个月前到慈恩寺上香,就再也没有回来!民妇去寺里询问,寺里的师父说她早就离开了。可民妇的女儿孝顺懂事,绝不会不告而别!民妇四处打听,有人看见那天寺里来了几个南疆的和尚,带着一口大箱子……”

流珠心头一震:“你女儿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小翠今年十六,个子不高,圆脸,左耳后有一颗红痣。”老妇人哭着说,“民妇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民妇也活不成了!”

流珠想起疫区祭坛里那些孩童的白骨,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拜月教需要童男童女进行血祭,这个小翠很可能就是受害者之一。

“张王氏,你先起来。”流珠示意侍卫扶起老妇人,“这件事本宫会查清楚。你先回家等候消息,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谢长公主!谢长公主!”老妇人连连叩头。

流珠让含翠取来一些银两交给老妇人,又派两名侍卫护送她回家。马车继续前行,但车内的气氛已经凝重起来。

“公主,那个小翠会不会已经……”含翠不敢说下去。

流珠沉默良久:“如果慈恩寺真是拜月教的据点,那小翠恐怕凶多吉少。但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必须找到确凿证据。”

回到芷萝宫,流珠立刻召见楚珩和沈青囊。她将今日在慈恩寺的见闻和张王氏的冤情告知两人。

楚珩脸色铁青:“末将这就带人去搜查慈恩寺!若真是他们抓了那些少女,末将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不可。”流珠摇头,“慈恩寺是皇家寺院,了空在京中德高望重,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动不了他。而且,如果打草惊蛇,他们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转移那些被抓的少女。”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为非作歹?”楚珩急道。

沈青囊沉吟道:“公主,微臣有一个想法。拜月教祭祀需要活人祭品,那些被抓的少女一定被关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地方,救出人质,就有了确凿证据。”

“沈太医说得对。”流珠点头,“但慈恩寺那么大,要找到关押人的地方谈何容易。而且,寺中可能有机关密道,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三人陷入沉思。

片刻后,流珠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位南疆‘高僧’玄苦,了空说他今日在后山闭关。后山……张王氏的女儿是在三个月前失踪的,如果她被关在慈恩寺,最可能的地方就是后山。”

楚珩眼睛一亮:“末将这就派人去后山查探!”

“要小心。”流珠叮嘱,“后山一定有守卫,而且可能设有机关。让擅长潜行和破解机关的人去。”

“末将领命!”

楚珩匆匆离去。沈青囊也告辞去准备可能用到的药物和工具。

流珠独自坐在书房里,心中祈祷楚珩的人能找到那些失踪的少女。这不仅是为了获得证据,更是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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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楚珩派去的人回来了,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公主,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赵锋兴奋地禀报,“洞口被藤蔓遮掩,极其隐蔽。洞内有铁栅栏和锁链,地上有新鲜的脚印和食物残渣,显然近期关押过人!”

流珠霍然起身:“有没有找到人?”

赵锋摇头:“洞里是空的,人已经被转移了。但我们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碎布。

流珠接过碎布,那是一块浅蓝色的棉布,边缘绣着一朵小小的梅花。布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是血迹。

“这是从山洞里找到的?”

“是的,挂在铁栅栏上,可能是被勾下来的。”赵锋道,“我们还发现了几根长发,以及这个。”他又递上一枚铜钱大小的玉佩。

玉佩雕刻粗糙,但能看出是一个“翠”字。

“小翠……”流珠喃喃道。张王氏的女儿就叫小翠,这块玉佩很可能是她的贴身之物。

证据确凿了。慈恩寺后山的山洞里关押过少女,而那块绣着梅花的碎布和刻着“翠”字的玉佩,都指向了失踪的小翠。

“公主,我们现在可以抓人了吧?”赵锋问。

流珠思索片刻:“还不行。我们只找到了关押的地方,没有抓到现行。了空完全可以推说不知情,是寺中个别僧人所为。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最好是能抓到他们转移或关押少女的现行。”

“可是人已经被转移了,我们去哪里找?”赵锋不解。

流珠走到地图前,指着慈恩寺的位置:“既然人是从慈恩寺转移的,那就一定还在附近。拜月教需要活祭,那些少女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不会轻易杀害,也不会转移太远。”

她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慈恩寺周围有哪些地方适合藏匿?”

赵锋看着地图:“后山往西是一片密林,往东是悬崖,往北是官道,往南是下山的路。如果要藏人,最可能是密林或悬崖附近。”

“派人去搜。”流珠下令,“重点是密林和悬崖。注意寻找山洞、地窖之类的隐蔽处。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一旦发现线索,立刻回报。”

“是!”赵锋领命而去。

流珠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的皇宫。慈恩寺的秘密正在被一点点揭开,但她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每一条线索,都意味着更多无辜者受害。小翠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多少少女被拜月教抓走?她们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她握紧拳头。必须尽快行动,每耽搁一天,就可能多一条生命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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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赵锋再次回报。

“公主,我们在悬崖附近发现了一个地窖!”赵锋声音中带着兴奋,“地窖入口被巨石掩盖,极其隐蔽。我们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流珠精神一振:“有多少人看守?”

“只有两个僧人,但都是练家子。”赵锋道,“我们已经控制了他们,但不敢贸然进入地窖,怕里面有机关,伤到人质。”

“做得好。”流珠当机立断,“立刻调集人手,包围地窖。我亲自去一趟。”

“公主,太危险了!”赵锋反对,“那里是荒郊野外,万一有埋伏……”

“有你们在,我怕什么?”流珠微微一笑,“而且,我必须亲眼看到那些少女,确认她们的安全。这是对张王氏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

赵锋见劝不动,只得道:“那末将多带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时辰后,流珠在赵锋和二十名精锐侍卫的保护下,悄悄出宫,前往慈恩寺后山的悬崖。

夜色深沉,山路难行。众人举着火把,小心前进。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悬崖附近。

地窖入口处,两名被制服的僧人瘫倒在地,满脸惊恐。巨石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流珠走到洞口前,能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哭泣声。她心中一阵揪痛,这些少女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恐惧。

“我进去看看。”流珠道。

“公主不可!”赵锋拦住她,“让末将先进去探路。”

“里面的都是女孩子,你一个男子进去,会吓到她们。”流珠摇头,“我带着含翠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有异常,我会立刻发出信号。”

赵锋还想再劝,但见流珠态度坚决,只得让步:“那请公主务必小心,一有不对立刻出来。”

流珠点头,带着含翠,举着火把走进地窖。

地窖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窖不大,约莫两丈见方。角落里蜷缩着七八个少女,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到有人进来,她们惊恐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流珠柔声道,“我是当朝长公主,你们安全了。”

少女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哭声。那哭声中有恐惧,有绝望,更有获救的喜悦。

流珠走上前,一个个查看她们的情况。还好,虽然都受了惊吓,有些受了轻伤,但都还活着。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圆脸少女身上。那少女左耳后有一颗红痣。

“你是小翠?”流珠轻声问。

少女抬起头,眼中含泪:“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娘在找你。”流珠握住她的手,“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小翠的眼泪夺眶而出:“娘……娘还好吗?”

“她很好,只是很想你。”流珠温声道,“现在,我带你回家,带你见你娘。”

安抚好少女们,流珠让含翠带她们出去。自己则在地窖里仔细搜查,希望能找到更多证据。

地窖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破碗、稻草、还有几件沾血的衣服。流珠在杂物中发现了一个木箱,箱子里装着一些奇怪的物品:黑色的蜡烛、刻着符文的匕首、还有几个小瓷瓶。

她打开一个瓷瓶,里面是暗红色的粉末。凑近一闻,是血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草药的香气。

这是……祭血粉?流珠想起在柳妃宫中见过的那些祭祀用品。

突然,她的目光被木箱底部的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雕刻着蛇缠月的图腾,与她在疫区发现的那块一模一样!

流珠拿起令牌,入手冰凉。令牌背面刻着几个小字:“月使·玄苦”。

玄苦!那位南疆“高僧”!

证据确凿了。这块令牌足以证明,慈恩寺的玄苦就是拜月教的“月使”,而慈恩寺就是拜月教在京城的据点!

流珠将令牌贴身收好,又检查了一遍地窖,确认没有遗漏后,才走出洞口。

外面,少女们已经被侍卫们妥善安置。赵锋迎上来:“公主,接下来怎么办?”

“把这些少女送到安全的地方,好生照料。”流珠道,“那两名僧人押回京畿卫审问。至于慈恩寺……”

她望向寺庙的方向,眼神冷冽:“天一亮,本宫要亲自去会会了空方丈和那位玄苦‘大师’。”

东方天际已泛起微光,黎明将至。

这一夜,她们救出了八名少女,拿到了确凿证据。但流珠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拜月教损失了这些祭品,一定会狗急跳墙。月圆之夜将近,他们很可能会提前行动。

而她,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