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回宫暗涌,锋芒渐露(1/2)
秋狩结束,圣驾回銮。
回程的路上,气氛与去时迥异。去时的兴奋与期待,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和隐隐的紧绷所取代。尽管明面上,此次秋狩收获颇丰,皇帝亦多次褒奖将士,但小太监横死、柳妃贤妃双双称病、西北角“猛兽”疑云,以及某些在暗处涌动却未浮出水面的交锋,都像一层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上空。
流珠坐在马车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藏着的油纸包和布料碎片。南疆血竭的痕迹,诡异的淡紫色晶体,“鬼蛛丝”的发现,还有贤妃那句充满绝望的“最后这点东西”,柳妃不惜灭口的狠辣……这些碎片在她脑中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贤妃利用地脉节点和幽昙花炼制结晶,显然是在进行某种与南疆秘术相关的操作,目的或许与她的身体或某个隐秘计划有关。柳妃则在疯狂寻找、甚至抢夺此物,说明这结晶对她同样至关重要。两人看似敌对,却围绕着同一种核心物品争斗,这本身就耐人寻味。
萧景琰呢?他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洞若观火。他赐予安神香丸让她感知能量波动,默许甚至暗示她去竹幽馆“赏梅”,又在猎场提醒她“静心”,最后对小太监之死表现出恰如其分的疑虑……他像是一个高明的棋手,将棋子摆在合适的位置,冷眼观察着棋局的变化,甚至偶尔拨动一下,引导事态朝某个方向前进。
他究竟想从这场争斗中得到什么?是利用柳妃和贤妃互相制衡?还是借她们之手,达成某个不便亲自出手的目的?亦或是……他也在寻找什么?
流珠的目光投向车窗外缓缓后退的秋日原野。枯黄的草叶在风中伏倒,露出底下深褐的土地。看似衰败萧瑟,却蕴藏着来年勃发的生机。宫廷斗争亦如是,表面的平静下,是更深的算计与力量的积蓄。
她现在,不再仅仅是想活下去。她想知道真相,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最终……得偿所愿。这愿望是什么?起初或许是平安自由,但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力量,真相,或许还有……改变些什么的可能。
马车驶入皇城,熟悉的朱墙金瓦再次映入眼帘。那股无处不在的、混合着香料、尘埃与无形压力的宫廷气息,扑面而来。流珠深吸一口气,眸中的光芒沉淀下去,变得更为沉静深邃。猎场的短暂“开阔”结束了,更复杂、更危险的宫廷战场,再次展开。
回到芷萝宫,一切似乎依旧。但流珠敏锐地察觉到,宫人们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除了固有的恭敬,还多了几分敬畏与谨慎。协理宫务的实权,加上秋狩随驾(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无形中抬高了她的地位。一些往日并不热络的低阶嫔御,也递了帖子问候,或送了些不轻不重的礼物。
流珠让含翠一一妥善应对,该收的收,该回礼的回礼,既不显得高傲,也不过分亲热,维持着一种得体的距离。她深知,在这宫里,过分的关注和拥簇,往往伴随着同等的风险。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流珠便以“秋狩劳累,需调理身子”为由,请了沈青囊来请平安脉。
沈青囊来得很快。诊脉时,他的手指在她腕间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略长,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
“公主脉象较之从前,稳健有力许多,内息充盈,可见修炼未曾懈怠。”沈青囊收回手,语气带着赞许,随即话锋一转,“只是……脉象深处,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滞涩之感,似是近期接触过极阴寒之物,且心神耗损颇巨,忧思过度。公主还需多加调养,平心静气为宜。”
流珠心中了然。那丝阴寒滞涩,恐怕是多次近距离接触幽昙花结晶能量,以及那夜在梅林边缘潜伏时沾染的阴气所致。心神耗损,则是连日来紧绷心弦、梳理复杂信息的代价。
“有劳沈太医挂心。”流珠屏退左右,只留含翠在门口守着,压低声音道,“秋狩期间,多亏太医提醒与赠药。不知太医回宫后,可曾听闻什么……新的风声?”
沈青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也压低声音道:“宫中一切如常。柳妃娘娘回宫后便闭门静养,除了太医每日请脉,不见外人。贤妃娘娘亦在竹幽馆深居简出,风寒未愈。至于御药房那小太监之事……”他顿了顿,“陛下已下旨,以‘意外遭野兽袭击’定论,厚恤其家人,并未深究。”
并未深究?流珠眸光一闪。萧景琰果然选择了暂时按下。是不想打草惊蛇,还是觉得时机未到?或者,那小太监的死,本就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是某种默许下的结果?
“那‘鬼蛛丝’之事……”流珠试探。
沈青囊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微臣已将楚参将伤口旁的异物及推断,如实禀报陛下。陛下听后,只道‘山林多险,将士们辛苦了’,吩咐太医院备好相应伤药,并加强了宫中各处的夜间巡查,尤其是一些偏僻角落。”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陛下还特意提点,说深秋时节,虫蛇虽渐少,但有些‘阴湿之物’反而活跃,让各宫主子留意门窗,莫要让不该进来的东西钻了空子。”
“阴湿之物”……是指南疆的诡异手段,还是暗指使用这些手段的人?加强巡查,是防范,也是警告。
“本宫明白了。”流珠点头,从袖中取出那个小心包裹的油纸包,推到沈青囊面前,“沈太医医术高明,见多识广,可否帮本宫看看,这是何物?”
沈青囊打开油纸包,里面是极细微的深褐色粉末,散发着淡淡的铁锈腥气。他拈起一点,置于鼻尖仔细嗅闻,又用指尖捻开,对着光细看,神色渐渐凝重。
“此物……似血竭,但气味质地与宫中常用之品迥异,更腥烈,且粉末中似混杂了极细微的、带有阴寒属性的矿物碎屑。”沈青囊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流珠,“公主从何处得来此物?”
流珠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沈太医可听说过‘南疆祭血竭’?”
沈青囊瞳孔微缩,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古医书杂记中确有零星记载,谓南疆某些部落祭祀巫医所用,非治病之药,而是……沟通鬼神、施展某些禁忌之术的媒介之一。其炼制需加入特定矿物与秘药,成品带有独特腥气,且因其与巫术相关,常人沾染,尤其体弱者,易引动心神不宁、气血紊乱。公主,此物不详,还是远离为妙。”
沟通鬼神、禁忌之术的媒介?流珠的心沉了沉。贤妃斗篷上沾染此物,是她自己在使用,还是与她接触的人使用?联想起她利用地脉节点和幽昙花的举动,这“祭血竭”的用途,恐怕就呼之欲出了——很可能是她进行某种秘术仪式的必需品!
“本宫偶然所得,心中好奇罢了。”流珠收回油纸包,“多谢沈太医解惑。”
沈青囊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只道:“公主既知此物来历,便当知其凶险。有些秘密,如沼泽泥潭,陷得越深,越是难以脱身。公主眼下根基渐稳,实不必……”
“本宫心中有数。”流珠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本宫想避,就能避开的。沈太医好意,本宫心领。”
沈青囊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便起身告辞:“公主保重。若有需要,微臣……仍在太医院当值。”
送走沈青囊,流珠独坐殿中,将“南疆祭血竭”这条线索与之前的发现串联起来。贤妃的秘术,柳妃的争夺,南疆的背景,地脉节点的利用……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源头。
她再次取出那块布料,仔细端详。除了血竭痕迹,布料本身的质地、织法,似乎也与宫中常见的贡品略有不同,更为厚实紧密,边缘处的暗纹也颇为奇特,像是一种变体的符文。
她将布料纹样临摹下来,准备找机会查阅古籍,看看能否找到出处。
接下来的几日,流珠的生活看似回归了“正轨”。每日处理宫务,修炼导引术,研读《地舆秘要》,偶尔去探望周宝林(她回宫后更加深居简出),一切都井井有条。
但暗地里的调查,她从未停止。
她让含翠通过可信的渠道,继续留意柳妃和贤妃宫中的动静。柳妃宫中似乎安静了许多,但采买香料的频率并未减少,反而更加隐秘。贤妃的竹幽馆则依旧如常,染秋每日出入,除了领取份例,偶尔会去御药房取一些特殊的、药性温和的补药,似乎是给贤妃调理反噬的内伤。
流珠自己也利用协理宫务之便,不动声色地调阅了一些陈年的宫册,特别是关于先帝时期那位林美人、以及更早一些可能与南疆相关的妃嫔、宫女、甚至罪臣家眷的记载。她看得极其小心,每次都只查阅一小部分,且混杂在其他必要的宫务查阅中,避免引起注意。
这些零散的记载拼凑起来,勾勒出一条隐约的脉络:大约三四十年前,南疆曾有一次较大规模的归附与朝贡,送来不少珍宝、美人及懂得特殊技艺的匠人。林美人母族与南疆的关联,可能就始于那个时期。而贤妃的家族,似乎也曾与当时负责接待南疆使团的一位官员有过姻亲关系。
难道贤妃的秘术传承,并非直接来自林美人,而是通过家族渠道,获得了更早、更完整的南疆巫医或香道传承?柳妃又是如何得知并觊觎此物的?
这日午后,流珠正在翻阅一本关于前朝宫廷花卉记载的旧册,试图寻找更多关于幽昙花或类似阴寒植物的记录,高德禄再次悄然而至。
“公主,陛下有请。”高德禄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流珠心中一凛。萧景琰主动召见?是为了秋狩之事,还是有了新的指示?
她整理了一下衣饰,随着高德禄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萧景琰正伏案批阅奏折,听到通报,头也未抬,只淡淡道:“赐座。”
流珠谢恩,在下方锦凳上侧身坐了半幅,垂眸静候。
过了约一炷香时间,萧景琰才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平静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秋狩一趟,公主清减了些。”萧景琰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可是猎场风大,不甚适应?”
“回陛下,猎场开阔,别有一番气象,臣妾只是偶感疲惫,休养几日便好。”流珠谨慎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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