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母亲没教完的那课,儿子替她上完(2/2)

字迹瘦硬如铁,每一笔都像是在纸上划开一道口子。

“陆寒这小子,是在赌楚相玉的弱点。”苏梦枕一边写,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楚相玉这人,心气高,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咱们给他安个皇室血脉的名头,他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窃喜。”

这就是人性。

一个想当皇帝想疯了的人,当你告诉他“你本来就是龙种”时,他哪怕知道是假的,潜意识里也会当真。

而一旦他当了真,露出了那份野心,耶律大石的屠刀就会砍下来。

苏梦枕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往笔洗里一扔。

笔洗里的水瞬间浑浊。

“把这信,封进蜡丸,用六百里加急送进京。”苏梦枕靠回椅背上,脸色惨白,但眼睛亮得吓人,“另外,让人把消息散给黑水峪里的契丹细作。就说……大宋官家准备秘密接回这位‘皇叔’。”

杨无邪拿起那封还没干透的信,手有点抖。

这哪里是信,这是一道催命符。

【视角:楚相玉】

地道里的风似乎停了。

楚相玉猛地睁开眼,从那张铺着虎皮的塌上坐起来。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让他耳鸣。

刚才那种让整个地道都在共鸣的古怪震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

“胡黑?”他喊了一声。

没人应。

往常这个时候,那个影子一样的部将早就应该跪在帐外,汇报今晚的巡视结果。

楚相玉皱了皱眉,伸手去摸枕边的佩剑。

剑柄冰凉,刺得他掌心一缩。

他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上。

这里的地面铺着从宋人那里抢来的丝绸地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又像是踩在烂泥里。

他走到那张挂在墙上的舆图前。

那是大宋的疆域图。

图上,汴京的位置被他用朱笔圈了出来,圈得太用力,纸都被戳破了。

“将军。”

帐帘掀开,进来的不是胡黑,是一个满脸是汗的亲兵。

“胡将军……刚才在地道口被发现了。”亲兵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死了。”

楚相玉的手指在舆图上停住了:“怎么死的?”

“好像是……自己撞死的。”亲兵声音发颤,“脑袋撞在石头上,稀烂。仵作看了,说像是发了疯,脑子里的经络全断了。”

楚相玉没说话。

他转过身,盯着那个亲兵,眼神阴鸷得像条毒蛇。

胡黑这种高手,怎么可能发疯自杀?

除非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或者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外面有什么动静?”楚相玉问。

“有。”亲兵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上面还沾着血,“刚才咱们抓了个想往南边跑的宋国信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这蜡丸还没开封,但那信使临死前喊了一句……”

“喊什么?”

“喊……‘恭迎皇叔归朝’。”

楚相玉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皇叔。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子里那些混沌的迷雾。

他这半生颠沛流离,在辽国当牛做马,受尽了耶律大石那个蛮子的气。

他自认才略过人,甚至比那个坐在汴京龙椅上的赵家儿郎更像个帝王。

难道……

那个一直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念头,竟然是真的?

楚相玉一把抢过那个蜡丸,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没有立刻捏碎它。

他拿着蜡丸,走回那张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汴京那个破洞。

如果这是真的,那胡黑的死就解释得通了。

胡黑是耶律大石的人。

他是因为听到了这个秘密,被灭了口?

是谁灭的口?

宋人?

还是……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的“死士”?

楚相玉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哪怕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局,可那份在这个阴暗地道里发酵了三十年的野心,此刻却像野草一样疯长,根本压不住。

“出去。”楚相玉背对着亲兵,声音低沉。

“将军,那这蜡丸……”

“滚!”

亲兵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帐内又剩下了楚相玉一个人。

他捏碎了蜡丸,展开那张薄薄的纸条。

借着昏暗的烛火,他贪婪地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那不是催命的毒药,而是登基的诏书。

地道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是风穿过缝隙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有人在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