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雪没埋住的鼓槌,还在敲(1/2)

【视角:李瘸子】

李瘸子觉得自己那条断腿快要在寒风里烧起来了。

刚才杨老将军那一通内劲灌顶,借着他的脊梁骨当鼓面,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老将军人走了,那股热气还在他骨头缝里乱窜,跟这就着烧刀子吞了红炭似的。

他瘫坐在墙根下的雪窝子里,大口喘气。

出的气全是白雾,瞬间就在胡子上结了霜。

周围死一般的静。

那种让牙酸的、从地底下传来的炭笔划墙声没了,更没有什么机括弹开的动静。

结束了?

李瘸子费劲地把冻僵的眼皮撩开一条缝。

那个叫阿哑的孩子还蹲在他面前。

这孩子脸上的表情很怪。

不像是害怕,也不像是高兴,倒像是个刚听完一首曲子的老戏迷,正在回味那最后的余韵。

阿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沾着点还没化的雪水,轻轻点在李瘸子那条木头假腿上。

很轻。轻得像雪落的声音。

李瘸子愣了一下。他没明白这哑巴的意思。

阿哑皱了皱眉,似乎嫌弃李瘸子反应慢。

他又点了一下,这次稍微用了点力,指甲盖磕在硬木上,发出脆生生的一响。

嗒。嗒嗒。

紧接着,孩子把手掌贴在地面上,闭上眼,像是在听地底下的回声,然后猛地睁开眼,冲着李瘸子比划了一个手势——手掌下压,五指张开,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给按回去。

李瘸子是个老兵油子,脑子里的那根弦猛地绷紧了。

这手势他见过。

当年在雁门关,若是斥候摸掉了敌人的哨子,若是夜袭得手,为了不惊动大营,传令兵就会打出这个手势。

意思是:事毕,散,藏锋。

地底下的“仗”打完了,地上的“戏”也该收场了。

李瘸子咽了口带血沫的唾沫,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那个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竹梆子。

这时候不能敲锣。锣声太炸,容易把刚睡下的狗给惊醒。

只能敲梆子。

而且得敲那个只有“自己人”能听懂的“平安调”。

“笃——笃笃。”

这一声敲下去,李瘸子感觉手腕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他没停。

“天干物燥——”他扯着那副被烟熏火燎过的破锣嗓子,喊得有气无力,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松弛,“小心火烛——”

声音顺着风,钻进了青弋镇那些黑漆漆的巷子里。

这调子比刚才那一通杀气腾腾的军令要慢得多,像是老太婆纳鞋底,一针一线,慢条斯理。

巷子口那家铁匠铺里,刚刚腾起的白烟悄没声地散了。

打铁的老汉没出来,只是那扇半掩的窗户被轻轻合上了。

破庙那边,也没了动静。

那一闪而过的刀光像是错觉,重新埋进了烂稻草堆里。

李瘸子一边敲,一边拖着那条假腿往回挪。

路过那家馄饨摊时,他看了一眼锅里。

汤早就凉了,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花冰壳子。

“真他娘的冷。”李瘸子嘟囔了一句,顺手抄起旁边的一块破毡布,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他得接着巡夜。

这更没打完,他就还是个瘸腿的更夫。

只要他还在敲,这镇子就还是那个太平无事的青弋镇。

【视角:追命】

屋顶上的瓦片很滑,全是冰碴子。

追命没站着,他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房脊阴影里,手里还拎着那壶没喝完的酒。

酒凉了,但他没运功去暖。这种时候,身上带点寒气更安全。

他盯着下面那个瘸腿的更夫。

那老瘸子的背影看着萧瑟得很,每走一步,身子都要狠狠歪一下,手里的梆子也敲得有一搭没一搭。

“这戏演得,比勾栏里的角儿都真。”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柳三变蹲在另一侧的兽吻后面,正在拿雪擦手上的墨迹。

那墨里掺了糖稀,黏糊糊的,越擦越黑。

“不是演。”追命仰头灌了一口冷酒,辣得嗓子眼发紧,“他是真累了。杨老将军那一掌内力借道,换个身子骨弱点的,早就心脉尽断了。这老瘸子能撑下来,那是那口气吊着。”

柳三变停下擦手的动作,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那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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