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铜哨破了,心跳还在跳(2/2)
左脚跟轻点第一道砖缝。落地无声,但砖缝微微一沉。
停顿。
右脚尖点在第二道砖缝上。
再停顿。
左脚跟重重踏在第三道砖缝上。
这三下,每一次落脚的间隔,跟刚才陈伯火钳敲击的节奏、跟当年谢卓颜的踏步声、跟炭笔崽此刻左手按在胸口感受到的那缺失了四拍的心跳间隙——完全重合。
胡黑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猛地伸手,一把撕开了左耳上胡乱缠绕的绷带。
那血肉模糊的耳洞深处,那半截残留的铜哨簧片正在疯狂地逆向震颤,发出一股人耳根本听不见,但足以震碎软组织的尖啸。
一口血沫子直接从胡黑嘴里喷了出来,顺着下巴流到了胸口的护心毛上。
他听到了,这哪里是什么脚步声,这就是催命符!
镇子外头,那棵老桃树下静得吓人。
柳三变没去凑地窖的热闹。
他站在树影里,那三份盖着户部大印的空白勘合,被他平平整整地铺在了树根那一层厚厚的腐叶上。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狼毫笔,没蘸墨盒,而是直接捅进了桃树树干上一处渗出胶液的裂口。
笔尖搅动,带出一团粘稠的液体。
这桃胶里,混着黑水峪特有的青蚨矿微粒,那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他提笔,手腕悬空,在那粗糙的羊皮纸背面飞快地写着:“雁门关十三窖,实存军粮二十万石,分藏黑水峪东坡三十亩起,每窖设谢氏断岳令符机括,启钥需节律三叩。”
最后一个字刚落笔,那字迹还没干透,异变陡生。
那棵看似快要枯死的老桃树,地下的根须突然像是活过来的巨蟒,猛地破土而出,几十条细根瞬间缠住了那三份勘合的四角。
没有任何声响,就像是泥沼吞噬活人。
羊皮纸被硬生生拖进了泥土深处。
三息之后。
原本勘合所在的位置,腐叶一阵翻涌,泥土里“呸”地一下,吐出了三枚桃核。
桃核表面光溜溜的,唯独核壳正中间,阴刻着一个轮廓——那跟阿哑枕头里那个桃木印模上的“楚”字一模一样。
只是这每一个“楚”字的最后一笔,都被一道细如发丝的刻痕给强行截断了。
那刻痕凌厉、决绝,像极了杨业老将军当年查验假账时,用剑尖随手划下的那个“假”字。
地窖里,风停了。
阿哑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向上一拔。
断剑离地,剑尖垂下的瞬间,那一团金光顺着砖缝像水银泻地一样,疯狂地向着地窖出口蔓延。
站在门口的陈伯浑身一颤,右耳突然滚烫,像是被人用烙铁烫了一下。
这感觉太熟悉了。
三十年前,那个女人把他从黑水峪的死人堆里拽出来的时候,她剑穗上抖落的金粉也是这么烫着他的耳朵。
不是声音,是温度。
鬼使神差地,陈伯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伸向了早已失聪的左耳。
手指颤抖着探进耳道,那里面积了几十年的耳垢和旧痂被硬生生抠破。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用力一抠,带出一枚只有米粒大小、早已钙化的桃核碎屑。
阿哑几步跨过来,一把抓过那枚碎屑。
他没犹豫,直接将这带着陈伯体温和血迹的碎屑,硬塞进了炭笔崽左手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焦疤裂缝里。
“啊——!”
炭笔崽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浑身僵直。
他那只左手的五指像是炸开一样骤然张开,掌心里的血线不再乱窜,而是顺着某种特定的轨迹自动游走。
那是血,也是墨。
鲜血滴落在青砖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幅图——那是完整的雁门关北坡七座箭楼的俯视图。
就在这地图的最中心,原本该标注主楼的位置,却是一个空白的点,没落一滴血。
但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砖缝里渗出,在那空白处聚拢,慢慢聚成了半个“谢”字。
言字旁,身字边,还差最后一笔横折钩。
呼——
地窖口的破洞处,一阵北风卷着一片粉白色的东西冲了进来。
那是一片桃花瓣,刚从外头那棵老桃树上落下,带着柳三变刚刚写下的墨意。
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盖在了那个未写完的“谢”字上。
花瓣上的脉络纹路,那一勾一折,与那缺失的笔画严丝合缝,补全了这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