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最后一个听故事的人(1/2)

江南的雨丝细得像牛毛,粘在脸上不用擦,一会就润进了皮肉里。

日子过得太静,静得陆寒甚至快忘了刀把子握在手里是什么滋味。

直到那天他在巷口买两文钱的葱,听见那几个跳皮筋的垂髫童子在唱:“苏楼主,面如霜,夜半招来鬼兵郎,撒豆成兵杀四方……”

陆寒挑葱的手顿在半空,指尖掐断了一根翠绿的葱管。

苏梦枕那个病秧子要是能招鬼兵,当年何至于咳出一摊子血来守那座破楼?

他摇摇头,把铜板递给卖菜的大娘,心里有些发堵。

这世道,人们记不住英雄流的血,只爱听神仙鬼怪的荒唐戏。

回去的路上,他在桥洞底下看见了一团缩着的破棉絮。

是个老乞丐,头发结成了饼,怀里死死护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陆寒眼尖,那是块烧焦的木头,上面还留着卯榫的茬口——那是当年他在陇西搭建书棚用的梁木。

“死了……”老乞丐听见脚步声,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没看来人,只盯着那截焦木,“王十七咽气了。肺里全是炭灰,咳出来的血都是黑的。这世上最后一个能把《雁门雪》讲全乎的人,没了。”

陆寒站在阴影里,没说话。

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那根断了的葱被捏出了汁水,辛辣刺鼻。

半个月后,汾阳旧址。

当年的书棚早就塌成了废墟,只剩几堵断墙还在风里立着。

墙上被人用木炭画得乱七八糟,多是些骂街的脏话,唯独西南角的一块墙皮上,有人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里撑着把伞,旁边写着四个狗爬大字:说书叔叔。

那个叫赵小满的孩子就坐在墙根底下。

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瘦得像把柴火,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单衣补丁摞补丁。

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纸张发黄起毛,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账本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你是谁?”赵小满警惕地把册子往怀里一缩,像头护食的狼崽子。

“路过的。”陆寒扫了一眼那册子,“那是听来的?”

“我七岁那年听过。”赵小满吸了吸鼻子,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那人讲得好,讲完他就走了。后来我就找别的说书人听,他们讲错一段,我就改一段。王瞎子讲得这一段不对,李瘸子那一段日子记混了……我都改回来了。”

陆寒没出声。

他记得七岁那年的赵小满,那时这孩子还是个拖着鼻涕虫的小屁孩,蹲在书棚的最角落,哪怕饿得肚子咕咕叫,也没挪过窝。

也就是在这时,房梁上一声脆响。

一支狼牙箭透瓦而入,钉在赵小满脚边的砖缝里,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箭杆上绑着卷纸,摊开来只有八个字:止语者生,续言者死。

谢卓颜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眼神冷厉地扫向屋顶的缺口。

“别动。”陆寒按住了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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