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弃卒保帅（2/2）

王晨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峭弧度：“沈大人多虑了。不过是一伙胆大包天、试图用银钱腐蚀朝廷官吏的好商罢了。据吴德禄交代，对方自称‘陈掌柜’，操外地口音，行事诡秘，正是看准了吴德禄嗜好洋物、意志不坚的弱点。此等蠹虫，正该趁其尚未察觉，一举擒获，以儆效尤！难道沈大人……是怕了这伙宵小，还是觉得这到手的功劳……烫手？”

他话里的逼迫意味更浓了，几乎是在指着鼻子质疑我的能力和动机。

我知道，再推脱下去，必然引起他更深的怀疑。眼下，唯有行险一搏！

我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一副“豁然开朗”兼“义愤填膺”的模样：“王提举说的是！此等败坏纲纪、腐蚀官吏的奸商，岂能容他逍遥法外！本官身为代巡，遇此不法，岂有坐视之理！”我站起身，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只是……”

我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王提举也知，本官此次乃是轻装简从，只带了寥寥几名随员，且多是文职，不善缉捕。那伙奸商既然敢行此不法，想必也有几分依仗，万一动起手来，恐有疏漏，让其走脱，反为不美。”

我看向王晨光，提出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请求：“不如这样，请王提举调派一队精干衙役，交由本官指挥。由本官亲自带队，以核查商税或别的名义，接近那‘海晏楼’，确认目标后，再行雷霆抓捕！如此，既可确保万无一失，这功劳嘛……自然还是王提举洞察先机、本官执行有力的共同之功，上报之时，定会言明王提举的首功！”

我这一招，是以退为进，反客为主。我主动要求带队，并且索要他的衙役，看似是为了确保行动成功，实则有几个目的：其一，表明我“愿意”抓人，消除他的部分疑虑；其二，将抓捕的指挥权和控制权，至少在名义上，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了操作空间；其三，用他的人，一旦出事，他王晨光也脱不了干系，形成某种程度的互相牵制。

王晨光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似乎在权衡我这个提议背后的真实意图。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容看起来颇为“欣慰”：“沈大人思虑周全，勇于任事，实乃朝廷栋梁！就依沈大人所言！向经历！”

“下官在！”向文远连忙应道。

“即刻点齐二十名精干衙役，全部听从沈大人调遣！务必配合沈大人，将那一干行贿不法之徒，一网打尽！”王晨光下令，语气斩钉截铁。

“下官遵命！”向文远躬身领命，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快步出去安排。

“沈大人，请吧。”王晨光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本官在此，静候佳音。”

我知道，他没有完全相信我，这派来的衙役，既是协助，也是监视。但至少，我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我拱手道：“必不负王提举所托！”随即，我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的吴德禄，“将此獠也一并带上，或许还有用处。”

王晨光不置可否，挥了挥手。

带着吴德禄，在一队明显透着精悍之气的市舶司衙役“簇拥”下，我离开了市舶司衙门。阳光刺眼，我却感觉走在刀锋之上。

时间紧迫，我必须赶在队伍到达“海晏楼”之前，想出办法通知沐辰的人撤离！但身边全是眼线，如何传递消息？

就在我心急如焚之际，队伍刚转过一个街口，却见赵诚和陆昭竟等在前方！他们怎么来了？难道是察觉不对？

赵诚快步上前，假装焦急地大声道：“大人！可找到您了！刚才客栈收到南京加急文书，需要您立刻回去处理！”他一边说，一边看似无意地靠近我，手指极其隐蔽地在我手背上快速划了几个字——‘人已撤，放心。’

是沐辰的暗号！他们竟然已经察觉并撤离了？！

我心中巨石瞬间落地，但面上却佯装不悦，呵斥道：“胡闹！没看见本官正在执行公务吗？什么文书，能比擒拿奸商更重要！”我这是在演戏给身边的衙役看。

赵诚“惶恐”低头。一旁的陆昭则上前一步，对带队的那位市舶司班头拱手道：“这位班头，不知我家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执行公务？可有需要我等效劳之处？”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的关心。

那班头显然认得陆昭的巡捕身份，客气但疏离地回道：“陆巡捕，奉王提举和沈大人之命，前往城西海晏楼抓捕一伙行贿奸商。沈大人有令，尔等在此等候即可。”

陆昭闻言，不再多问，退到一旁，目光却与我有了一瞬间的交汇。他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

我心中一动，难道陆昭也看出了什么？甚至……沐辰那边的及时撤离，也与他有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此刻无暇深究。

我整顿神色，对那班头道：“班头，我们继续出发，莫要让那伙奸商跑了！”

“是！”班头应道。

队伍再次开拔，朝着城西“海晏楼”方向而去。我知道，那里早已人去楼空。王晨光想借刀杀人，而我，则将计就计，演完这场“抓捕失败”的戏码。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经过此事，王晨光对我的警惕必然提到最高，接下来的调查，将更加举步维艰。

而且，那个如同鬼魅般洞察先机的陆昭，他在这场风波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