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周岩之入京(2/2)

箱子是满的,但装的未必是银子。

她唇角微勾,南晏修方才翻账册时,在七月那页停了许久。

厉尘兮眸光一暗:去年七月,江淮水患,朝廷免了三成盐税。

可周岩之报的却是五成。

沈霜刃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又缓缓划去,二十万两的差额,你说会是给谁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猜测。

——周岩之背后,还有人。

楼下传来马蹄声,南晏修已带着车队离去。

周岩之仍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如纸,直到身旁师爷低声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般踉跄着退回驿站。

要跟吗?厉尘兮放下茶盏。

沈霜刃摇头:现在不行,南晏修的人还没放松警惕,容易暴露。

她忽然倾身向前,一缕发丝垂落肩头,倒是那几辆车……你觉得会去哪儿?

厉尘兮望向皇宫方向,却见车队并未直入皇城,而是在岔路口转向了城西。

——那是陵渊王府的方向。

有意思。沈霜刃轻笑,南晏修究竟想干什么?

厉尘兮皱眉:引蛇出洞。

那便试试。

她霍然起身,腰间银铃轻响,我回陵渊王府,你盯紧周岩之——若他真要传信,必在子时前。

厉尘兮低声道:小心些。

沈霜刃挑眉:怎么,怕我被他吃了?

厉尘兮冷笑:我是怕你忍不住先动手。

她大笑而去,绯色裙裾扫过茶舍木阶,像一道灼眼的火,倏忽没入长街之中。

厉尘兮目送沈霜刃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绯色裙裾最后那一抹艳色被熙攘人群吞没。

他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杯沿,茶汤早已凉透,杯底几片舒展开的碧螺春茶叶,像极了沈霜刃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小二,结账。

他指间翻出一枚铜钱,在桌沿轻轻一旋。

铜钱叮铃铃转了几圈,最后地倒扣在木桌上——正面朝上,是个吉兆。

起身时,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驿馆二楼。

那扇雕花木窗半开着,隐约可见周岩之焦躁踱步的身影,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拭额角。

该干活了。

厉尘兮整了整靛青色袖口,那里用银线暗绣着豕骨阁的踏雪寻梅的麒麟纹——

寻常人只当是普通云纹,唯有阁中人才识得此中真意。

他闲庭信步般走向驿馆后巷,步履从容得像个赏景的公子哥,却精准避开所有可能被注意的角度:

巡更人的视线死角、茶摊老板娘抬头张望的间隙、甚至驿馆檐角那只灰鸽子的朝向。

拐角处,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蜷缩在墙根打盹,破碗里零星几枚铜板。

厉尘兮蹲下身时,腰间玉佩无声地滑入袖中——那是豕骨阁的暗号。

今日生意不错?

他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叩,三长两短。

乞丐眼皮都没抬,脏兮兮的手指却在碗底画了个圈——确认是自己人。

浑浊的眸子微微睁开一条缝,精光乍现:爷想打听什么?

半个时辰内,进出驿馆的人。

厉尘兮袖中滑出一块碎银,落入碗中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乞丐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两拨人。

他佯装咳嗽,声音压得极低,一拨是盐运使的亲随,往醉仙楼去了——怀里揣着盖了火漆的信筒。

枯瘦的手指在碗里蘸水,快速画出醉仙楼后门的路线,另一拨……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厉尘兮顺势拍他后背。

借这动作,乞丐的嘴几乎贴到他耳边:穿的是粗布衣裳,可靴底沾着军营特制的红泥——城西骁骑营半月前才发的新靴。

厉尘兮眉梢微挑。

城西骁骑营是苏丞相直管的精锐,而周岩之一个江淮的盐官...

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刚起身,余光突然捕捉到驿馆侧门的动静。

一个瘦小的杂役鬼鬼祟祟溜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露出账册一角,腰间却挂着五品官才有资格用的鎏金鱼袋——

这哪是什么杂役,分明是周岩之的心腹师爷!

有意思。厉尘兮唇角微勾,折扇地展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