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唐纪七(2/2)
十月初一,右领军将军王君廓于幽州(今北京)大破突厥,俘斩二千。
十一月,突厥犯彭州(今甘肃庆阳市西峰区彭原镇)。
十二月,以天策司马宇文士及权检校侍中;徙蜀王元轨为吴王,汉王元庆为陈王;加秦王世民中书令,齐王元吉侍中。
武德九年(丙戌,626)
正月初五,诏太常少卿祖孝孙等重新修订雅乐。
二十日,以左仆射裴寂为司空,日遣员外郎一人轮流到其府第值班。
二月初一,以齐王元吉为司徒。
十七日,初令州县社稷祭祀,士民里社相从立社,祈报以时。
二十六日,上亲祀社稷。
三月初二,突厥犯原州,遣折威将军杨毛(屯)击之。
初三,上幸昆明池(今西安市长安区斗门镇)。
初四,吐谷浑、党项扰岷州(今甘肃岷县)。
初九,益州道行台郭行方击破眉州(今四川眉山市)叛僚。
十四日,梁师都陷静难镇(今陕西吴起县西北)。
十八日,上幸周氏陂(今陕西咸阳市东北)。
二十三日,突厥犯灵州。
二十七日,车驾还宫。
二十五日,南海公欧阳胤奉使突厥,率五十人欲袭可汗牙帐,事泄被囚。
二十九日,突厥犯凉州,都督长乐王幼良击走之。
三十日,郭行方又大破眉州叛僚于洪雅(今四川洪雅县),俘五千口。
四月初九,突厥连犯朔州、原州、泾州。十四日,李靖与颉利大战于灵州峡石,突厥退。
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佛法,历数僧尼之弊,皇上诏百官议。萧瑀力争,傅奕以“佛叛父抗君”折之。皇上亦恶沙门、道士避徭逃税,下诏沙汰:精勤者居大寺观,庸猥者勒令还俗,京留寺三、观二,诸州各留一,余悉罢之。
五月,突厥犯西会州(今甘肃靖远县)。
初十,庆州胡成郎等杀长史叛归梁师都,都督刘旻追斩。
十四日,党项犯廓州(今青海化隆县)。
二十日,突厥犯秦州(今甘肃天水市)。
二十四日,岭南越州(今广西合浦县廉州镇)人卢南反,杀刺史宁道明。
二十八日,吐谷浑、党项犯河州(今甘肃临夏市)。
六月初一,太白星白天出现,主兵丧。
秦王世民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矛盾日深,暗以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洛阳,遣张亮携千余人赴洛阳,结交山东豪杰,以作外援。元吉告张亮谋逆,亮被下狱,终无所供,获释还洛。
建成夜召世民饮酒,暗置毒酒,世民心痛吐血,淮安王神通扶还西宫(即弘义宫)。皇上临幸,敕建成:“秦王素不善饮,今后勿夜饮。”又对世民说:“首建义旗,削平海内,皆汝之功。我欲立汝为嗣,汝固辞,建成又年长,我不忍夺。今见兄弟不睦,同处京师必有纷争,当遣汝居洛阳,陕东道大行台自陕以东皆属汝,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世民涕泣不愿远离,皇上慰之:“天下一家,东、西两都仅八百余里,思汝即往,何悲也。”
将行,建成、元吉密谋:“秦王若至洛阳,拥地甲兵,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一匹夫耳!”遂令近臣上封事,言“秦府闻往洛阳,无不踊跃,恐不复来”。又遣人日夜游说皇上,迁都之议遂寝。
建成、元吉与后宫尹德妃、张婕妤日夜谮诉世民。皇上信之,将加罪。陈叔达谏曰:“秦王有大功,又性刚烈,若加挫抑,恐有不测之疾,悔之何及!”上乃止。元吉密请杀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功,罪状未彰,如何加诛?”元吉曰:“昔平东都,顾望不还,散钱帛树私恩,违敕命,非反而何?速杀何患无辞!”上不应。
秦府僚属忧惧,房玄龄谓长孙无忌曰:“嫌隙已成,祸机将发,岂惟王府涂地,实社稷之忧。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无忌深以为然,入告世民。世民召玄龄、杜如晦共议,众皆劝诛建成、元吉。
建成、元吉亦思收买秦府骁将,密赠尉迟敬德金银一车,并手书招纳。敬德严辞拒之:“敬德蒙秦王再生之恩,誓以死报,岂敢怀二心!”并将此事密报世民。世民曰:“公心如山岳,积金至斗,知公不移。可受之,以知其阴谋。”元吉又遣壮士夜刺敬德,敬德洞开重门,安卧不动,刺客终不敢入。元吉复谮于上,下诏狱,欲斩之,赖世民固请得免。又以金帛诱程知节、段志玄,二人皆不从。建成叹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惮者独房玄龄、杜如晦耳。”遂谮之于上,二人被逐。
世民心腹唯长孙无忌、高士廉、侯君集、尉迟敬德等日夜劝进。世民犹豫,问李靖、李世积,二人皆辞不预。世民由此更重二人。
六月,突厥郁射设数万骑屯河南,围乌城(今陕西定边县南)。建成荐元吉代世民督诸军北征,并请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秦叔宝等秦府精锐随行,欲借机一网打尽。率更丞王晊密告世民:“太子与齐王密谋,将于昆明池饯行时伏壮士拉杀殿下,奏云暴卒,尽坑秦府骁将。”世民以告无忌等,众皆劝先发制人。
世民叹曰:“骨肉相残,古今大恶。我欲待其先发,然后以义讨之。”敬德曰:“人情谁不爱死!今众以死奉王,天授也。祸机垂发,大王犹疑不决,奈宗庙社稷何?若不用臣言,臣请窜身草泽,不能坐受戮也!”无忌亦曰:“不从敬德,事必败,臣亦当相随而去。”众又举舜事为喻:“舜不逃井廪之难,安能泽被万世?”世民意始决,令无忌密召房玄龄、杜如晦。二人惧敕旨不敢来,世民怒,取佩刀授敬德:“若其不来,斩首来见!”敬德与无忌晓以大义,玄龄、如晦乃着道士服潜入秦府。
六月初三,太白星复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上以其状授世民。世民遂密奏建成、元吉淫乱后宫,且曰:“臣于兄弟无丝毫之负,今欲杀臣,似为王世充、窦建德报仇。臣枉死,永违君亲,魂归地下,耻见诸贼!”皇上愕然,答:“明日当鞫问,汝宜早参。”
初四黎明,世民率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侯君集等伏兵玄武门(长安宫城北门)。张婕妤已驰告建成,建成召元吉谋,元吉曰:“宜勒宫府兵,托疾不朝,以观形势。”建成曰:“兵备已严,当与弟入参,自问消息。”遂并马入朝,至临湖殿觉变,急回马欲归。世民大呼,元吉张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坠马死。尉迟敬德率七十骑继至,射元吉坠马。世民马逸入林下,为树枝所挂,坠不能起。元吉夺弓欲扼世民,敬德跃马叱之,元吉奔武德殿,被敬德追射杀之。
翊卫车骑将军冯翊冯立闻建成死,叹曰:“岂可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乃与薛万彻、谢叔方率东宫、齐府精兵二千攻玄武门。张公谨力大,独闭关拒之。云麾将军敬君弘、中郎将吕世衡出战皆死。宫府兵欲攻秦府,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众遂溃散。薛万彻率数十骑亡入终南山。冯立谓其众:“亦足以少报太子矣!”遂解兵逃于野。
皇上正在海池泛舟,世民使尉迟敬德擐甲持矛入宿卫。上大惊,问曰:“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敬德曰:“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陛下,遣臣宿卫。”上谓裴寂等曰:“今日之事如何?”萧瑀、陈叔达曰:“建成、元吉本无功于天下,嫉秦王功高,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功盖宇宙,陛下处以元良,委之国事,无复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敬德请降手敕,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上从之,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出东上阁门宣敕,众乃定。又遣裴矩至东宫晓谕,宫府兵皆罢散。上召世民,抚之曰:“近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建成子安陆王承道、河东王承德等五人,元吉子梁郡王承业等五人,皆坐诛,绝属籍。
诸将欲尽诛建成、元吉左右百余人,籍没其家,尉迟敬德固争曰:“罪在二凶,既伏其诛,若及支党,非所以求安也!”乃止。是日,诏赦天下: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余党一无所问;僧尼道士并依旧;军国庶事悉取秦王处分。
六月初七,以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长孙无忌、杜如晦为左庶子,高士廉、房玄龄为右庶子,尉迟敬德为左卫率,程知节为右卫率,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洗马。
初,太子洗马魏征常劝建成早除秦王。建成败,世民召征责问,征神色自若曰:“先太子早从征言,必无今日之祸。”世民素重其才,引为詹事主簿,又召王珪、韦挺为谏议大夫。
世民即位前,已下令纵禁苑鹰犬,罢四方贡献,听百官各陈治道,政令简肃,中外大悦。以屈突通为陕东道行台左仆射,镇洛阳。
益州行台仆射窦轨与尚书韦云起、郭行方不协。云起弟庆俭及宗族多事建成,建成死,轨诬云起同反,斩之;行方逃奔京师,不及。
八月,吐谷浑再扰岷州。突厥犯陇州、渭州,右卫大将军柴绍击走之。
废益州大行台,置大都督府。
初七,上手诏裴寂等:“朕当加尊号为太上皇。”
十六日,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反,右领军将军王君廓诱斩之,传首京师。
二十日,罢天策府。
秋七月,柴绍于秦州再破突厥,斩特勒以下千余级。
以秦叔宝为左卫大将军,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为右武候大将军。
又以高士廉为侍中,房玄龄为中书令,萧瑀为左仆射,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杜如晦为兵部尚书,封德彝为右仆射,杜淹为御史大夫,其余秦府功臣拜将封侯各有差。
太子建成、齐王元吉余党散在民间,虽经赦令,犹不自安,有争告捕邀赏者。谏议大夫王珪启太子,下令:六月四日以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十七日以前连李瑗者,不得相告,违者反坐。
七月十六日,遣魏征宣慰山东,许以便宜行事。征至磁州(今河北磁县),释前太子千牛李志安、齐王护军李思行等,众心乃安。
八月,突厥、吐谷浑相继遣使请和。
初八,皇上下诏传位于太子。太子固辞,不许。
初九,太宗即皇帝位于东宫显德殿,大赦天下: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免二年租调,其余给复一年。
诏出宫女,各归亲戚,任其所适。
皇后长孙氏立。后性俭约,好读书,虽处中宫,不预政事。
突厥颉利、突利合兵十余万犯泾州,进至渭水便桥北。太宗亲率六骑至渭水,隔河责颉利负约,突厥大惊,下马罗拜。俄而唐大军至,旌甲蔽野。颉利惧,请和。太宗即日还宫,次日与颉利斩白马盟于便桥,突厥引兵退。
萧瑀问其故,太宗曰:“突厥之众虽多而不整,君臣惟贿是求。若乘其请和而袭之,势如拉朽。然朕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姑卷甲韬戈,啖以金帛,使彼志骄惰,不复设备,然后一举可灭。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之谓也。”
史臣司马光论曰:立嫡以长,礼之正也。然高祖得天下,皆太宗之功;建成庸劣而居嫡长,地嫌势逼,必不相容。使高祖有文王之明,建成有泰伯之贤,太宗有子臧之节,则乱何由生?既不能然,太宗为群下所迫,遂至喋血禁门,推刃同气,贻讥千古,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