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戈壁雷痕(1/2)
## 第七章:戈壁雷痕
桑吉最后那句像冰锥子似的低喝还在牦牛毛毡帐里颤着,卓玛已经像头嗅到狼群的母豹子,抄起门后那柄刃口磨得雪亮的放牧弯刀,反手就把火塘里烧得正旺的牛粪饼猛地插进皮袄底下的灰堆里捂死。噼啪跳跃的火苗子瞬间蔫了,帐篷里浓重的酥油茶暖意和干粪块的草木灰气被骤然掐断,只剩下呛人的冷烟和一股子绷紧的、带着铁锈味的紧张。她另一只手闪电般扯下帐壁上挂着的硬皮水囊甩给我,眼珠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拿着!灌马!”
就在这死寂炸开的瞬间,帐外那怪异的震动声已经像碾在人心尖上滚过来了!
“呜——嗡——!”
不是马蹄子踏地的闷响,也不是牦牛低沉的哞叫。是钢铁履带撕扯砂石的、带着机械冰冷质感的咆哮!中间还夹着油门踩到底时引擎扯着嗓子干嚎的破音!几道刺眼的光柱子,蛮横地捅破牦牛毡门的厚帘布缝,刀子一样把帐篷里还没散尽的灰暗豁亮!光柱疯狂晃动,把帐篷里的人影子投在毡壁上,撕扯得张牙舞爪。
“日他姥姥的!这帮阴魂不散的土耗子!”雷鸣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魁梧的身子像头绷紧到极限的蛮牛,撞开矮桌就扑向靠门摆放那口包浆厚实的糌粑木箱。他蒲扇般的大手扒开散在里面的青稞粉和干肉,一把抄起箱底压着的那柄黑沉沉、开过刃的厚背野战砍刀。刀刃在乱晃的光影下闪过一道油亮凶狠的弧线。他的动作干净利索,不带半点犹豫,那是经历过生死才能磨出来的战场本能。“瑨哥!带人先撤!我去弄瘫他们车!”
“来不及!”我脑子比他说完那半句话还快,这伙人能摸到卓玛的牧民营地,绝不是路过打秋风!心头那块螭龙玉珏猛地一跳,像块浸了冰水的烙铁烫在心口,激起一股尖锐的不祥预兆直冲头顶!帐篷外,引擎轰鸣声陡然拔高,显然是在原地疯狂转向,搅起砂石噼里啪啦砸在毡帐上!光柱子瞬间变成十几道,蛇信子似的乱舔,把整个帐篷外皮照得惨白!车轮卷起的刺鼻柴油废气味、干燥戈壁尘土被猛然掀起的呛人土腥气,混着那股子冰冷的金属杀戮味,蛮横地灌进鼻腔!
“哐当!” 帐篷门角落里那根用来压帘脚的粗壮牛腿骨被什么东西猛撞开了。厚厚的牦牛毛毡门帘像块破布似的被一把扯开,狂风夹着沙砾劈头盖脸抽进来,打得脸皮生疼!一个巨大的、带着墨镜反着惨白强光的人影堵在门口,穿着灰扑扑的野外勘探服,可那右肩膀上斜挂着的黑色帆布枪带,还有枪带下面沉甸甸坠着的短管霰弹枪枪托,却像个烙印,瞬间戳穿了那点可怜的伪装!
“都不准动!考古勘探!”那人声音粗嘎,像砂纸磨铁器,故意拔得很高,盖过引擎的嘶吼,听着极其刺耳虚伪,“我们找几件牧民丢失的文物!让那女的出来!交出神鹰骨笛!”
目标明确!直指卓玛身上带着的祖传信物!
门口冷风直灌,桑吉离门帘最近。刺眼的光柱迎面打在她脸上,把她那双羚羊似的明亮眼睛刺得猛地一眯,下意识就抬手遮挡。那墨镜勘探队员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手已经探了进来,五指箕张,直奔她胸前——那里鼓囊囊地揣着卓玛给的那个装满干奶疙瘩的小布袋子,袋口露出一小截用细皮绳系着的古旧泛黄骨管!(神鹰骨笛!)
“桑吉!”卓玛厉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她几乎是合身扑过去,像一头护犊子的母牦牛撞向那个探进来的手臂,手里的放牧弯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下!不是砍人,是斩那只伸向骨笛的脏手!
啪!嗤啦!
弯刀狠狠剁进厚厚的牦牛毛毡门帘布,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极了。那勘探队员反应也极快,手猛地缩回,刀刃几乎是擦着他指关节划过去的!厚重的布料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强光透了进来,映出门口那人因为惊怒扭曲的脸!
“操!给脸不要脸!”外面有人狂吼一声,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是霰弹枪巨大的开栓上膛声!那黑洞洞的枪口顺着被砍破的门帘窟窿眼,恶狠狠怼了进来!乌沉沉的枪管像毒蛇吐信,直指帐篷里乱作一团的人影!
“趴下!”雷鸣的吼声如同平地炸雷!声音爆开的瞬间,他已经一个贴地翻滚,壮硕的身体炮弹一样撞在那张厚重的、堆满铜碗铁壶的矮条木桌上!条桌被蛮力撞得掀飞,桌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碗盆稀里哗啦砸在地上,正好挡在门帘那个破窟窿和里面的人影之间!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狭小的帐篷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跟着停跳!铁砂子弹像暴雨一样,狠狠泼在厚实的桌板上,发出密集的“噗噗噗噗”闷响!木屑、铁钉碎片、崩裂的碗片瓷渣四溅横飞!一股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咳咳!妈的!”雷鸣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往后一个趔趄,后背撞在支撑帐篷的木柱子上,木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甩甩被木屑崩到的手腕,那里火辣辣的生疼,但他眼神里的凶光更盛!“瑨哥!带她们走后门!是九幽会的杂碎!冲笛子来的!”
机会!就是桌板挡枪这生死一瞬的空隙!
我一把拽住旁边被巨响震得有些发懵的温明玉,她脸色煞白,眼镜都滑到了鼻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宝贝声波仪盒子。“跟紧!”我低吼一声,又猛推了卓玛和桑吉一把,指向帐篷后方角落里那道被厚厚牛皮压着的、极其不起眼的“小门”——那是牧民用来紧急避险或者通风的小通道!“钻出去!快!”
“走!”卓玛没有丝毫犹豫,拉住妹妹的手,像两条受惊但动作依旧矫健的羚羊,猫着腰飞快地扑向那牛皮帘子。桑吉咬着嘴唇,动作快得惊人,第一个掀开牛皮角钻了出去。温明玉在我推搡下也回过神,抱着仪器跟着钻了出去。卓玛最后一个,钻出去前她猛地回头,那双因惊怒和担忧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们此刻的面容烙进脑子里,随即也消失在牛皮帘后的黑暗风雪里。
“老雷!走!”我反手抄起脚边一个滚落的手掌大小、装着半罐酥油油的厚实黄铜罐子,对着门口那个还在弥漫硝烟的破洞狠狠砸了过去!铜罐带着风声打着旋飞了出去!
“哐当!”外面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夹杂着惊怒的痛叫。“操!什么玩意儿?!”
就在外面因躲避而短暂混乱的瞬间,我和雷鸣矮着身子,像两条贴着地皮的影子,狸猫般从牛皮帘子下窜了出去!刺骨的寒风和雪粒子瞬间糊了一脸,几乎让人窒息!帐篷外豁然开朗,但那景象却让人心头一沉!
一辆浑身沾满污泥冰碴、涂漆都斑驳脱落的铁灰色履带式装甲越野车,像个盘踞的钢铁巨兽,正狂躁地原地摆头转向!履带卷起的冻土碎石四处飞溅!它那改装过、焊着厚实钢板的狰狞车头上,密密麻麻绑着七八盏探照灯,白晃晃的强光像地狱里睁开的眼,把这顶小小的牦牛毡帐篷死死罩在光网里!车门开着,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手里不是土喷子就是短管猎枪!更远一点,另一辆改装过的绿色吉普车喷着黑烟,也在试图包抄过来!
没时间思考!冲出帐篷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旁边拴马桩的方向扑去!那里拴着卓玛家仅有的几匹健壮的雪域牦马!桑吉正手忙脚乱地试图解开栓在木桩上冻得僵硬冰冷的粗大牦牛毛绳结!
“桑吉!去‘雷泽号’!”雷鸣一边吼,一边整个人像头被激怒的棕熊,根本没往马那边跑!他魁梧的身影在风雪和强光交织的阴影下,带着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侧身朝着那辆正在狰狞摆头的履带越野车侧面猛冲过去!
“老雷!你他妈干嘛!”我急得眼都红了,想拉住他,手却捞了个空!眼看着他那壮硕的身躯像颗出膛的重磅炮弹,狠狠撞向履带车侧面那块焊着鱼鳞状防护板的轮舱位置!轰!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扭曲的呻吟!那几吨重的钢铁怪兽竟然被他这悍然一撞,巨大的车身猛地一歪,履带离地在雪泥地里刨出两条长长的歪扭划痕!
履带车里传来几声惊怒交加的咒骂!
“狗日的!想当‘滚地龙’(汽车修理工术语,被压死的)啊?!”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车顶某个位置吼出来!
“就现在!瑨哥!上!”雷鸣的身体被那巨大的反作用力直接弹开,踉跄着在雪地里滑出去老远,后背重重撞在一座堆满冻硬牛粪饼的小矮墙上,震得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单手撑地又窜了起来,冲着那几匹被巨响惊得狂躁刨踏、几乎要挣断绳索的牦马一指!他刚才那近乎自杀的撞击,成功让履带车转向迟滞了半拍!也替我们短暂吸引了火力!
桑吉终于解开了最健壮的那匹大黑马的缰绳!那马浑身毛黑得发亮,此刻喷着粗厚的白气,碗口大的蹄子不安地刨着脚下的冻土泥雪。她翻身就往马背上爬,动作干净利落。卓玛一把抓起旁边一把备用的羊毛毡毯,用力甩给我:“闻人掌柜!接着!给马披上!挡风!”温明玉自己抱着那台声波仪,踉踉跄跄地跟上。
“明玉!上车顶!把探测器天线立起来!干扰信号说不定有用!”我来不及多想,吼了一嗓子,把卓玛甩来的厚羊毛毡用力往大黑马脖子上一裹,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和刺眼光柱!自己也翻身骑上去,坐在桑吉身后。那丫头身子轻得像片叶子,但手紧紧抓着马鬃,双腿夹紧马腹。卓玛自己也骑上了另一匹青灰色的马,她身后坐着惊魂未定的温明玉——温明玉几乎是被卓玛拽上去的,脚离开地面的瞬间,还下意识抬腿收拢了一下装着声波探测仪的大背包带子,人死死抱着卓玛的腰。
“得儿——驾!”桑吉口中发出一声清脆急促的呼喝,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大黑马爆发出一声嘶鸣,如同离弦之箭,四蹄腾开,甩开一串泥雪,斜刺里冲出帐篷前那片被强光笼罩的死地!朝着远处山坡下阴影里停着的、我们那辆像铁疙瘩似的防雷车“雷泽号”冲了过去!
耳边是刀子风刮过、雪粒子抽打皮袄、马蹄子踏碎冻土冰壳的刺耳杂音!身后,履带车引擎咆哮着重新稳定方向,灯光恶狠狠地追了过来!吉普车也在加速!沉闷的枪响如同送行的爆竹!噗噗噗!子弹射进我们身后的雪地里,溅起一蓬蓬灰白色的雪泥!
“雷鸣!跑!”我一边伏低身子躲避可能追上来的子弹,一边回头朝着风雪中那片被强光和硝烟笼罩的混乱战场嘶吼!刚才雷鸣那舍命一撞之后,又被从另一个方向扫射过来的子弹逼回了牛粪墙后。我看见他壮硕的身影在牛粪墙后猛地一闪,似乎抄起了一块东西。
几秒后,就在履带车再次提速追来的瞬间!
呼——轰!
一块脸盆大小、冻得像块花岗岩似的干牛粪饼,带着呜呜的风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如同装了制导一样,狠、准、稳!迎面砸在了履带车那焊着铁栅栏的前挡风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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