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田埂论道(2/2)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老农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拍了下手,“我懂了!就像我种了一辈子田,以前只知道‘按规矩来’,这是‘常有’;现在听姑娘一说,才知道还能看谷粒本身、看溪水本身,这是‘常无’。把这两样合起来看,才能真正懂种田的妙处,懂这天地间的妙处——这就是‘众妙之门’啊!”
林晚晴笑着点头:“老伯说得太对了。其实不止种田,做人、做事都是这样。比如您教儿子种田,不能只告诉他‘春种秋收’的规矩,还得让他看谷粒怎么发芽、溪水怎么流动,让他自己琢磨‘今年的节气跟去年不一样,该怎么调整’。这样他学到的,才不是死板的‘可道之道’,而是能应变的‘常道’;他认识的‘稻’‘麦’,也不是只停在名字上,而是真正懂了它们的‘妙’。”
一位农夫叹道:“以前总觉得读书人像天上的云,离我们远得很。今天听姑娘一说,才知道读书人讲的道理,都在我们的田里、手里、碗里啊!”
林晚晴闻言,看向李昭,恰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李昭走上前,接过她递来的谷粒,对老农说:“晚晴说得没错,道从不是高高在上的。就像老伯种了一辈子田,其实早就在践行‘道’——知道顺应节气,是‘顺道’;知道爱惜秧苗,是‘悟道’;知道教给儿子种田的本事,是‘传’道。只是老伯没把这些道理说出来,可做的都是合道的事。”
老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原来我也在‘行道’啊!那以后我再种田,可得多看看、多想想,别只盯着‘名’和‘规矩’。”
夕阳渐渐沉下,把田垄染成了金红色。农夫们收拾好农具,热情地邀请李昭与林晚晴去家里吃晚饭,林晚晴笑着婉拒:“多谢老伯好意,我们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城里。今日跟老伯们聊天,我们也学到不少呢。”
走在回程的田埂上,晚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林晚晴挽着李昭的胳膊,轻声问:“我今日说得是不是太啰嗦了?农夫们会不会觉得听不懂?”
李昭停下脚步,替她拂去肩上的槐花瓣,目光温柔:“一点不啰嗦。你把‘道’放进田里、放进谷粒里,让他们能摸得着、看得见,这才是真正懂了‘道’。方才老农说‘道理在田里’,其实是你把‘道’还给了万物本身啊。”
林晚晴笑了,眼底映着夕阳的光:“我只是觉得,道不该只在书里、在书院里。就像老子写《道德经》,想必也是看到了农夫种田、工匠造车、妇人织布里的道理,才写下那些话的。若把道说得太玄、太偏,反而离道远了。”
“是啊。”李昭握住她的手,沿着田埂慢慢走,“就像‘道可道,非常道’,我们今日说的‘种田之道’,只是道的一小部分;明日若跟工匠聊天,说的‘造车之道’,也是道的一小部分。可这些‘可道之道’加起来,慢慢凑,慢慢悟,总能离那‘常道’近一点。”
两人并肩走着,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整齐的秧苗上。田边的溪水潺潺流淌,像是在应和着他们的话;远处农夫们的笑声传来,混着晚风,成了最质朴的“道”的回响。林晚晴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教她读《道德经》,她总问“道是什么样子的”,祖父没直接回答,只带她去后院的菜园,让她看菜苗怎么长、蝴蝶怎么飞、雨水怎么浇透泥土。如今她终于明白,祖父当年的沉默,原是比任何解释都好的“传道”——道从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看出来、做出来、悟出来的,藏在每一颗谷粒里,每一片秧苗中,每一个认真生活的日子里。
走到田垄尽头,李昭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稻田,对林晚晴说:“等秋收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吧。看看老伯们用‘常无’‘常有’的眼光种出来的稻子,是不是更饱满些。”
林晚晴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我们还来听老伯说种田的新道理,说不定他们还能给我们讲出更多‘玄之又玄’的妙处呢。”
晚风拂过,槐花瓣再次飘落,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也落在田埂上,像是在为这场田埂间的论道,添上一抹温柔的注脚。而那片刚插下的秧苗,在夕阳下轻轻摇晃,仿佛也在默默领悟着这天地间的“常道”,等待着秋日里,用饱满的稻穗,印证这场关于“道”与“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