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田埂论道(1/2)
暮春的风带着新麦的清香,漫过青阳城郊外的田垄。李昭与林晚晴并肩走在田埂上,脚下的泥土还沾着晨露的湿润,远处农夫们弯腰插秧的身影,在斜阳下连成一片晃动的剪影。田边的老槐树缀满了细碎的白花,风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在林晚晴的发间,她抬手拂去时,目光恰好落在田埂旁歇脚的几位农夫身上。
那几位农夫刚插完半亩秧苗,正坐在树荫下捧着粗瓷碗喝水,碗沿还沾着些许泥土。见李昭与林晚晴衣着素雅却气度不凡,为首的老农放下碗,憨厚地笑了笑:“二位是城里来的先生小姐吧?这时候来田里,是瞧个新鲜?”
林晚晴回以温和的笑,走到田埂边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插进田里的秧苗,嫩绿的叶片在她指尖颤了颤。“老伯,我们不是来瞧新鲜的,倒是想跟您讨教讨教,这田里的活儿,您做了几十年,觉不觉得这插秧、耕种里,也藏着些道理?”
老农闻言愣了愣,随即爽朗地笑起来,皱纹里都堆着质朴的暖意:“姑娘这话问得奇!种田能有啥道理?不过是春种秋收,按节气来,别误了农时罢了。”
“按节气来,不误农时,这便是道理了。”林晚晴站起身,目光扫过一片整齐的秧苗,声音清润如溪,“只是这道理,若说出来、定成规矩,是不是就一定是长久不变的?就像老伯说‘春种秋收’,可遇着暖冬,秧苗或许早发;碰着涝年,秋收可能延迟。那能说出口的‘种田道理’,未必是永远适用的‘常道’啊。”
老农捋着胡须琢磨片刻,点头道:“姑娘这话在理!前年冬天暖得很,正月里就有芽冒出来,我按老规矩等二月播种,倒让芽儿冻着了。那‘名’呢?姑娘方才还提了‘名’。”
“就说这田里的东西。”林晚晴指着秧苗,“我们叫它‘稻秧’,可在它没发芽时,只是‘谷种’;抽穗后,又成了‘稻穗’;脱粒后,是‘稻谷’;磨成粉,是‘米粉’。同一个东西,因着不同阶段、不同形态,有了不同的名字。可这些名字,是我们给它安上的,不是它天生就有的。”
她顿了顿,看向老农:“老伯您想,天地刚形成的时候,哪有‘稻’‘麦’‘田’的名字?那时万物混在一起,没有分别,也不需要名字——这便是‘无,名天地之始’。后来人们要耕种、要分辨,给万物起了名字,知道‘这是稻’‘那是麦’,才能学着播种、收获,万物才算真正被我们认识、利用,成了滋养我们的‘万物’——这便是‘有,名万物之母’啊。”
老农听得眼睛发亮,旁边几位农夫也围了过来,竖着耳朵听。李昭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敲着田埂边的石块,目光落在林晚晴身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他知道晚晴总能用最浅白的例子,把深奥的道理解说透彻,就像当年在书院里,她给年幼的学童讲“有无相生”,竟拿书院里的茶盏做例子,说“茶盏空着,才能装茶;若满了,便装不下了”,让学童们一下子就懂了。
“那姑娘说的‘常无’‘常有’,又是什么意思?”老农追问,“难不成看田里的东西,还得分成‘没名字’和‘有名字’两种看法?”
“正是如此。”林晚晴点头,蹲下身捡起一颗谷粒,“老伯您看这颗谷粒。若用‘常无’的眼光看,不把它当成‘谷粒’,不想它‘能种出稻’‘能磨成粉’,只看它本身——它是一颗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有壳有仁,能发芽,能腐烂,能随风飘,能被鸟啄。这样看,就能发现它本来的样子,看到它跟泥土、跟雨水、跟阳光的关联,这便是‘观其妙’,看它最本真、最玄妙的地方。”
她把谷粒递给老农,又指向田里的秧苗:“若用‘常有’的眼光看,知道它是‘稻秧’,知道它需要多少水、多少肥,知道它将来会抽穗、会结果,就能顺着这个‘名’和‘理’,去培育它、照顾它,看它如何从一颗谷粒长成一片稻穗,这便是‘观其徼’,看它发展的脉络、变化的边界。”
“可这‘常无’和‘常有’,不是矛盾吗?”一位年轻些的农夫忍不住问,“又要看它‘不是谷粒’,又要看它‘是稻秧’,这咋兼顾?”
林晚晴笑了笑,指着田边的溪水:“你看这溪水,它没有名字的时候,只是‘水’,能流、能渗、能结冰、能蒸发——这是‘无’;我们叫它‘溪水’,知道它能灌溉田地、能洗衣洗菜,还知道它会流进河里、汇入大江——这是‘有’。可这‘无’和‘有’,不是分开的啊!它还是那汪水,只是我们看它的角度不同,才有了‘无’和‘有’的区别。”
她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山峦:“这就像‘道’。‘常无’的道,是没被我们定义、没被我们限制的道,它藏在万物本来的样子里;‘常有’的道,是我们能说出来、能照着做的道,藏在我们对万物的认知里。这两者其实是同一个道,只是名字不同,都透着玄妙——这便是‘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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