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生念淬雷(1/2)
归真谷的风本是裹着药香的,可当那捧生念药粉被苏婉儿扬向天际时,山风突然凝在半空。谷中千株药草的叶片悬在原处,连祭坛前未燃尽的药渣都定住了,仿佛天地被按下了暂停。
那些细碎的药粉泛着淡紫微光,每一粒都裹着人间最温热的执念——老药农要收后山黄精的惦记,王阿婆给病老伴儿熬药的火候,还有西头新妇等外出丈夫归家的盼头。此刻它们如星子坠入雷海,撞进那团翻涌的劫云里。雷光本是淬毒的紫黑色,被药粉一撞,竟绽出层层叠叠的淡紫花影,像极了谷里春分时节漫山的紫菀。
最前排那道劈向祭坛的劫雷最先变了。原本如墨染的雷纹突然扭曲,像是被沸水冲散的浓墨,丝丝缕缕褪成浅金。雷核深处浮出半张皱巴巴的脸,是前日苏婉儿跪在灵枢前,用醒魂草蘸着露水喂下还魂丹的老药农。他没牙的嘴张得老大,声音混着雷鸣炸响:我家后山的黄精该收了!再晚两日,就要被山雀啄坏根须了!
山脚下突然爆起刺目金光。37块半人高的刻名玉碑同时亮如明灯,每块碑身都雕着归真谷历代药农的名讳,此刻碑前浮起半透明的残魂虚影。执药锄的老妇发髻散乱,粗布裙裾被雷风掀得猎猎作响;抚着未完工灵枢的青年指尖还沾着木屑,那灵枢的榫卯处还留着他前日未刻完的云纹;抱着襁褓的妇人衣襟前沾着奶渍,襁褓里裹着的小被褥还绣着并蒂莲——正是上月难产而逝的春桃。
阿娘在这儿呢。春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吹过药田的风。她素白的手拉住老妇的药锄柄,青年放下灵枢残片,将掌心覆在春桃手背。37道虚影就这么手拉手,金链从他们交握的指缝间渗出,如活物般游向云端。金链所过之处,劫雷上那道泛着幽光的字纹路滋滋作响,像被烧红的火钳烙过的兽皮,焦黑的碎屑簌簌剥落。
他们...他们在笑。苏婉儿倚着祭坛,指节因用力泛白,嘴角的血珠坠在脚边未燃尽的药渣上,晕开一片淡红。她的玄色裙裾被雷风压得贴在腿上,却仍仰着头,眼底映着金链的光。前日给老药农喂还魂丹时,那老人攥着她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女娃娃,我闭眼前就一个念想——孙女儿阿梨才五岁,她寻不着爷爷的药庐,夜里该怕黑啊。此刻老药农的虚影虽淡,嘴角却扬得老高,哪还有半分将死的惧色?
唳——!云端传来刺耳尖啸,清道夫虚影的巨钟震颤得更急了。原本刻着字的钟身突然暴涨三寸,青铜色的钟纹里渗出黑血般的雾气,震得山谷石屑纷飞。崖边百年老松的枝桠地断裂,祭坛前的药鼎被震得翻倒,陈年老药渣撒了满地。
但金链却越缠越紧。春桃踮着脚将金链绕在钟口,链尾在她掌心勒出红痕,可她只是低头亲亲襁褓:小囡莫怕,阿娘护着你。老妇抡起药锄,锄尖精准挑断一道纹,火星子溅在她粗布袖上,烧出个焦洞,她却笑得更欢:我这把老骨头,今儿倒能当回斩雷的剑!青年将灵枢残片往掌心一按,木刺扎进血肉,却化作一柄小锤,一下下敲在钟身上:阿爹教我刻灵枢时说,木头有魂,人亦有魂。今日便用这魂,敲碎你的劫!
原本无坚不摧的劫雷,此刻竟软得像被抽了筋骨的蛇。最末那道雷刚垂到离地三丈处,便散作点点金粉,落进药田里,惊得几株刚抽芽的白芷颤了颤。
看!雷纹里有人脸!铁战的机械臂突然指向半空。他那由玄铁与灵玉铸的手臂本泛着冷光,此刻却被雷光照得发红。众人抬头,果见每道劫雷的雷纹深处,都浮起模糊的人脸——有蓄须的汉子紧蹙着眉,有梳双髻的少女咧着嘴,虽辨不清模样,却都张着嘴,用口型拼出同一句话:我们...不想死。
苏婉儿的身子晃了晃,扶住祭坛的手渗出鲜血,将坛沿的刻痕染得鲜红。她却笑着抬头,血珠顺着下巴坠地:他们说,谢谢。指尖轻轻碰了碰飘到面前的药粉,那粒药粉原是裹着春桃等丈夫归家的执念,此刻竟散出淡淡奶香,谢谢我们没让他们的念,跟着骸骨烂在灵枢里。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