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枢印现形(1/2)
藏枢阁的木门被推得“吱呀”一声,门轴上的铜锈簌簌落了两星。晨雾正顺着瓦缝往里钻,像被风揉碎的棉絮,沾在苏婉儿的青裙角,又顺着她挎着的药篓往上爬。篓里醒魂草的辛香混着石壁深处的铁锈味扑面而来——这阁子原是上古剑修藏剑的石室,四壁还留着剑痕凿出的深浅纹路,后来铁战搬了机关术器进来,玄铁铸的符纹便顺着剑痕爬满石壁,此刻正泛着青灰的光,像浸在寒潭里的蛇鳞。
“铁兄。”烛九溟跟在苏婉儿身后跨进门槛,玄色道袍扫过满地晨雾。他目光扫过中央的破枢台,那是座玄铁铸的方台,台角还留着剑修刻的“镇邪”二字,此刻却被铁战用机关术改得面目全非,台面上嵌着九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台上摆着枚巴掌大的银球,球身缠着暗红符纹,像被血浸了百年的藤,每道纹路都鼓着细小的血珠,在晨雾里泛着黏腻的光。
铁战正蹲在台边调试机关,粗布短打前襟沾着黑褐色的机油,左半边脸还蹭着道铜锈印子。他眼下乌青比昨日更重,像被墨汁洇了块,可听见动静抬头时,眼里却燃着团火,连机械臂关节处的铜绿都被映得发亮:“可算来了!这枢核心昨夜又震了三回,我守着机关不敢合眼,符纹里渗的血气……”他机械臂“咔”地弹出根细针,针尖泛着寒芒,“方才用探魂针扎进去,竟引出半缕残魂!”
苏婉儿将药篓搁在台边,竹篾编的篓子磕在玄铁台上,发出“笃”的轻响。她取了把醒魂草,指节白生生的,在石台上碾碎,辛香腾起时,银球表面的暗红符纹突然扭曲,像被热油泼中的活物,无数细爪般的纹路抓挠着球壁,发出“沙沙”的声响。铁战一拍机关,玄铁臂亮起幽蓝光芒,如流水般罩住银球,蓝光与血纹相撞处迸出火星,“噼啪”炸响:“看!这符纹的走向——”他声音陡然拔高,机械臂上的刻纹全亮了,金、银、铜三色交缠,“是玄机子的血契印!当年他在天工府设吞灵阵,用的就是这等以血为引、抽魂炼符的邪术!”
银球“嗡”地震响,震得破枢台上的青铜灯盏晃了晃,灯油泼在玄铁上,腾起几缕青烟。球身裂开蛛网状细缝,缝里渗出暗红血光。烛九溟伸手按住球身,掌心“护生”二字的金纹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般,金纹自掌心窜出,如活龙般顺着裂缝钻入球内。忽有机械音混着人声从球里传出,像是隔了层水幕:“我早该发现……每枚灵枢都刻着他的名。”那声音先是生硬如机关齿轮咬合,渐次染上几分人的颤音,尾音像被风扯断的线,“当年他说‘灵枢要完美’,原来这‘完美’……是拿我的道心填的坑。”
“凌千机?”苏婉儿凑近,发间玉簪碰在银球上,发出清响。她碾碎的醒魂草香裹着烛九溟的金纹往球缝里钻,药香里带着几分清甜,像春日晒过的干草。银球裂缝渗出微光,映出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是个穿青衫的少年,青衫洗得发白,袖口沾着铁屑,眉间点着朱砂,红得像刚点上的,手里捧着枚指甲盖大的铜枢,枢身还留着锻打的锤痕。
“我造的第一枚枢,是给巷口小乞儿的护心枢……”少年虚影的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着谁,“他蹲在墙根发抖,嘴唇紫得像茄子,说冷。我便铸了个能温手的枢,用最薄的铜片,里层刻了暖火纹,外层刻了护心印。”他指尖抚过铜枢,虚影里的手微微发颤,“铸完那夜,我守着炭炉烤了半宿,怕铜枢太凉,硌着他的手。”
烛九溟的金纹在球上烧得更亮了,他望着那少年虚影,心口的金纹烫得他喉头发紧——那金纹是他以血祭魂刻下的道印,此刻竟如遇故友般翻涌。“他吸的不是灵枢,是你的道心。”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这团虚影,“你造护心枢时眼里的光,才是玄机子要的——有了那光,他才能把灵枢变成吸魂的蛊。”金纹顺着球缝爬进银球内部,所过之处,暗红符纹像被刀割的蛇,蜷缩着向后退。
铁战的机械臂突然抖了抖,臂上刻纹映出段残像:青石板铺的巷角,积雪堆在墙根,小乞儿缩成团,冻得通红的手攥着块硬馍。青衫少年蹲在他面前,指尖沾着铁屑,却笑得极亮,把铜枢塞进小乞儿手里:“捂紧了,比烤红薯还暖。”小乞儿冻僵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攥住铜枢,脸上绽开笑,哈出的白气里飘着“暖”字。转瞬间画面扭曲,玄机子抚着少年的头,他着月白广袖,眉间点着与少年相似的朱砂,可那朱砂红得发暗,像浸了血。他袖中黑纹如蛇游出,钻进铜枢里,少年的笑慢慢僵了,眼里的光像被揉碎的星,一点一点沉进黑暗里。
“原来……”凌千机的声音带着哭腔,银球裂缝里的光忽明忽暗,像将熄的烛火,“我造的枢能护人,可他偏要教我用枢害人……他说护人的枢太弱,要我在枢里刻锁魂纹、钉心钉;他说护人的念头太蠢,要我把道心炼成枢芯……”虚影里的少年抬手抹脸,可手穿过了自己的脸,“我以为他是师父,是要教我成大宗师……”
苏婉儿伸手碰了碰银球,指尖刚触到球壁,便被烫得缩了缩,可她又轻轻按上去,醒魂草的香裹着金纹渗进去:“你看这符纹在躲药香——它们怕的不是药,是你当年护人的念头。”她望着少年虚影,眼底泛着水光,像春溪涨了潮,“那小乞儿后来怎样了?”
“他活了。”凌千机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虚影里的少年举起护心枢,铜枢在微光里泛着暖黄,“他说这枢比烤红薯还暖,后来成了天工府的杂役。再后来……”声音又哽咽了,“再后来我造的枢,再没暖过谁的手。玄机子说护人的枢卖不上价钱,说我若再铸这样的废物,便把那小乞儿丢进炼枢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