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肉身崩解(2/2)

离焰半倚在祭坛边的石兽上,尾羽垂落如赤金流苏。她本就受了重伤,尾羽上的赤金纹路先前暗淡得像残霞,此刻却重新泛起微光,连眼尾的火纹都亮了几分。她撑着膝盖站起身,每动一下都像在抽骨剥筋,却还是伸手抚过尾翎最顶端那根赤羽。指尖轻触的刹那,一簇比晨雾更柔的暖火跃入掌心——那火是蜜色的,不跳不蹿,只安安静静托在她手心里,像捧着团将熄未熄的炉灰。

“这火,三百年前烧过妖皇陵的阴毒。”离焰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却带着种笃定的温柔,“三百年后……便替他焐着神魂。”她走到断穹剑前,将那簇暖火轻轻按在剑格处。火焰顺着剑脊的盘古骨纹游走,所过之处,剑鞘上的青铜纹路便染上层赤金的光晕,像给古剑镀了层流动的暖光。

苏婉儿跪在地上,望着逐渐透明的烛九溟,忽然想起去年冬日。那时她在药庐煎固脉散,火候没控好,药汁差点烧干。烛九溟从外面进来,见她急得直搓手,便笑着拿掌心焐住药罐:“傻丫头,药罐凉了可以再热,手冻坏了可怎么采药?”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陶药罐传来,暖得她眼眶发酸。此刻断穹剑上跃动的暖火,竟和那时他掌心的温度一般无二。

“我等。”她颤抖着捧起断穹剑,剑身上还残留着烛九溟的金血,混着她的泪,在剑纹里洇成朵小红梅。那红梅的花瓣是金红相间的,边缘还带着泪滴晕开的水痕,像极了药田篱角那株被晨露打湿的野山茶。她仰头望着逐渐透明的人影,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他的神魂:“药田的灵竹我每日浇三次灵露,新收的固脉散晒在竹架上,最上面那层是你说要留着给小徒弟的;后山的老槐树上回被雷劈了道缝,我用灵胶补好了……等你回来,咱们去看。”

烛九溟的神魂此时已全部融入断穹剑。剑鞘内传来极轻的回应,像是风过竹林的沙沙声,又像是心跳——一下,两下,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苏婉儿眼眶里的泪“啪嗒”砸在剑身上。断穹子抚了抚剑脊,掌心的剑气顺着剑纹流转,像在安抚沉睡的幼兽:“圣体涅盘需七七四十九日,这期间剑不可离身。”他转头望向祭坛外,玄黄意志的金雾正裹着万灵碑向天际漫去,碑上的姓名在雾中若隐若现,像被风吹动的经幡,“待碑成之日,便是他醒时。”

离焰的暖火仍在剑上跃动。那火不灼不伤,只将断穹剑焐得温热,连剑鞘上的青铜纹路都泛着暖光。风卷着金雾掠过众人,将苏婉儿的话送进剑鞘:“我等你,带着药田的新枝,带着万灵碑的名字……一起看这干净的天。”

祭坛外的金雾越升越高,渐渐遮住了晨晖。苏婉儿抱着断穹剑跪在青石板上,望着烛九溟消失的位置,忽然想起他常说的那句话:“这世间最烈的火,不是焚尽万物的涅盘火,而是有人等你回家的灯火。”此刻剑上的暖火,不就是那盏灯火么?

她低头轻吻剑鞘,泪又落下来,在金血与泪的红梅旁,洇开朵更小的花。风又起了,卷着金雾掠过祭坛,将她的话送得更远:“九溟,我等你。等你回来,咱们去药田看新抽的灵竹,去后山看补好的老槐树,去万灵碑前看你的名字……然后,一起看这干干净净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