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染碧海 谏言惊雷(1/2)

东海,那片亘古死寂的墨色海域,此刻仿佛成为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连时间都失去了流逝的意义。徐福的庞大船队,昔日千帆竞发的壮观早已不在,只剩下寥寥数艘残破的楼船,如同漂浮的棺椁,被无形之力禁锢在这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水边缘。

绝望,是这里唯一的主题。最后的食物在月前已然耗尽,清水亦在十日前彻底告罄。起初,人们还能依靠雨水和捕捉一些被迷雾吸引而来的怪异海鱼苟延残喘,但随着时间推移,连这些微薄的希望也彻底断绝。饥饿与干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侵蚀着每个人的肉体与理智。

主舰的甲板上,昔日衣着光鲜的方士、船员,此刻皆形销骨立,眼神空洞或闪烁着野兽般的疯狂。为了一块发霉的船板,为了一小口或许能缓解喉咙灼痛的……同类的血液,最卑劣的人性被赤裸裸地揭开。嘶吼、咒骂、兵刃入肉的闷响、濒死的哀鸣,构成了这片死域唯一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败的恶臭,令人作呕。

徐福,这位曾意气风发的寻仙大使,此刻独立于主舰最高的桅杆顶端,仿佛与下方的炼狱隔绝。他原本乌黑的长发已变得灰白干枯,如同深秋的败草,原本红润的面庞此刻布满皱纹,深陷的眼窝中,唯有一对眸子,燃烧着一种与这衰败躯体格格不入的、近乎焚尽的疯狂火焰。他宽大的方士袍破损不堪,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污与尘垢,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更显其形单影只,状若疯魔。

他怀中那个曾视若珍宝的黑檀木匣早已空空如也,引神香彻底燃尽,连最后一丝灰烬都已随风散去。失去了指引,船队彻底成了迷失在灰暗中的孤魂野鬼。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徐福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嘶哑如砂纸摩擦的声音,“我献上了童男童女,献上了忠诚的部下,献上了帝国无尽的资源……甚至献上了我毕生的修为与道统……为何那神圣之门,依旧对我紧闭?!”

他低头,看着自己枯槁如鸡爪的双手,感受着生命力正不可逆转地流逝,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甘攫住了他的心脏。长生?永恒?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残酷的玩笑。

蓝大力那充满诱惑与讥诮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钥匙”、“印记”、“被认可的血脉”……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徐福在心中绝望地咆哮,“除了这条命,这身即将腐朽的皮囊!”

一个源自古老邪典、他曾嗤之以鼻的禁忌仪式,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瞬间缠绕了他的全部心智。那是以自身全部的一切——血肉、灵魂、意志——作为最极端、最亵渎的祭品,向不可名状之存在祈求力量的古老秘法!

“呵呵……哈哈哈……”低沉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起初细不可闻,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终化为响彻这片死寂海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下方甲板上正在厮杀争夺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桅杆顶端那道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影。

疯狂,取代了绝望。

徐福猛地咬破自己早已干涸的指尖,挤出一滴浓稠得发黑、蕴含着最后生命精华的血液。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以自身残存的全部修为为引,开始在桅杆顶端那粗糙的木板上,刻画起扭曲、诡异、充满了亵渎与毁灭意味的符文。这些符文不属于道家传承,更近乎某种源自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低语,每一笔落下,都抽取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让他身体剧颤,面容愈发扭曲,但那双眼中的疯狂之火,却燃烧得愈发炽烈。

“以我徐福之血,为通往永恒之引!”

“以我徐福之魂,为沟通神圣之桥!”

“以我徐福之道躯,为承载伟力之祭坛!”

“恭请至高无上、凌驾万古之神圣,垂怜汝之虔诚信徒,赐予超越生死、挣脱轮回之永恒伟力!”

他张开双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灰暗无天的苍穹发出凄厉而虔诚的嘶吼。那声音穿透迷雾,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决绝。

刻画完成的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源自九幽之下的恐怖吸力凭空产生,如同无数根无形的触手,死死缠绕住徐福,疯狂地抽取着他最后的生命力、修为,乃至……灵魂的本质!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远比千刀万剐更为深刻,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瓦解与重构!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皮肤失去最后一丝光泽,紧紧包裹着骨骼,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生命力飞速流逝的虚脱感中沉浮,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宇宙源初的庞大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这威压并非针对任何个体,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沉睡巨兽被细微动静惊扰后,自然流露的气息。它无声无息,却瞬间笼罩了整片黑水海域,连那浓得化不开的灰色迷雾,都仿佛在这威压下凝滞、退散!

下方残存船队中所有还活着的生灵,无论是疯狂厮杀的,还是蜷缩等死的,都在这一刻彻底僵直!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底层的、无法抗拒的恐惧与渺小感,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们的灵魂,令他们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只剩下本能的、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灰暗的迷雾,如同舞台的幕布被一只无形大手缓缓拉开一道缝隙。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徐福所在的桅杆前方,凌空而立。

他衣着古朴,甚至有些破旧,仿佛历经了无尽岁月。面容笼罩在朦胧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淡漠,仿佛映照着星辰生灭、时空流转,其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超越凡俗理解的、神只般的漠然。

徐福残存的、被痛苦和狂热撕扯的意识,“看”到了这道身影!刹那间,所有的痛苦、恐惧、不甘,都被一种无与伦比的、近乎窒息的敬畏与巨大的、扭曲的喜悦所取代!

神圣!这就是他穷尽一切、苦苦追寻的“神圣”!这就是长生不死的源头!这就是永恒的力量化身!

那身影的目光,落在了徐福那因极致渴望而微微扬起、布满痛苦皱纹的脖颈上。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是对这渺小生灵竟敢以如此亵渎方式呼唤自己的好奇?还是对这场飞蛾扑火般仪式的怜悯?无人能知。

他并未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低头,靠近。

下一刻,一股远比之前符文抽取生命更加深刻、更加冰冷、直抵灵魂本源的刺痛,从徐福的脖颈处传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利齿刺破皮肤、穿透血管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一股冰冷、强横、充满了死寂意味却又蕴含着诡异生机的力量,伴随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足以焚毁理智的原始饥渴感,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蛮横地冲入他的身体,取代着他正在飞速流失的血液与生机!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已无法形成完整的音节。剧烈的排斥反应与新生力量的冲刷,让他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又瞬间浸入冰海,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哀嚎与重塑!双眼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随即,一抹妖异、冰冷、充满非人力量的 绿色 ,如同来自幽冥的鬼火,在他眼中猛然点燃,并迅速稳定下来,取代了原本属于人类的瞳色!

与此同时,他口中上颚的两颗犬齿,不受控制地迅速伸长、变得尖锐、锋利,一股对鲜活血液的、最原始、最狂暴的渴望,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属于“人”的理智!

那刻画在桅杆上、疯狂抽取他生命力的血色符文,在这股新生的、霸道绝伦的力量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黯淡、崩碎、化为虚无!

“咔嚓——轰!”

承受了太多力量的桅杆,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巨响,从中断裂!徐福那轻飘飘、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躯,随着断裂的桅杆一同,向着甲板坠落。

“砰!”

他重重砸在坚硬的甲板上,木质甲板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然而,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体内奔涌的、仿佛能撕裂苍穹、捏碎山岳的恐怖力量!以及……那如同附骨之疽、几乎要冲垮他意识堤坝的、对活血的疯狂渴望!

他抬起头,那双 绿色的 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饥饿了千万年的凶兽,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芒。他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甲板上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在他此刻的感知中却散发着无比诱人“香气”的幸存船员,每一个心跳声、每一次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如同擂鼓般清晰,刺激着他嗜血的神经。

“血……我需要血……”

理智的弦,在新生力量的冲击与刻骨饥渴的折磨下,彻底崩断!

他动了!速度快得超乎肉眼捕捉的极限,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下一秒,他已出现在最近一名目瞪口呆的船员面前。

那船员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到一双 绿色的 眼睛在眼前放大,随即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

温热的、带着生命能量的血液涌入喉管,那难以言喻的甘美与满足感,如同最强烈的毒品,瞬间淹没了徐福!力量在血管中欢腾奔涌,干涸的躯体得到滋润,那蚀骨的饥渴暂时得到了缓解,却也更深刻地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杀戮,开始了。

获得新生力量的徐福,化身为最原始、最高效的掠食者,在残存的船队中掀起了一场单方面的、血腥的屠杀。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很快戛然而止。绿色的眼眸在灰暗的迷雾与飞溅的鲜血中闪烁,如同来自地狱的指引。他不再需要船只,不再需要补给,他本身,已成为这片死亡之海上最恐怖的存在。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适应这具全新的、强大的、却也背负着永恒诅咒的身躯。需要时间去学会控制那汹涌澎湃、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的恐怖力量。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由他主动呼唤、并由那“神圣”赐予的,以鲜血、疯狂与人性为代价换取的……“长生”。

船舱最深的阴影里,蓝大力那虚幻的身影静静凝视着这场由他一步步引导、最终促成的“蜕变”。他脸上惯有的讥诮与玩世不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造物主观察实验成果般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将臣之血……终于在此世凡俗之躯内流淌。徐福,好好品味你的‘永恒’吧。这无尽的孤独,这永恒的饥渴,这超越凡俗的力量……待你饮尽这最后一批同袍之血,初步驯服体内的野性,带着对鲜血的永恒渴望与颠覆秩序的力量归来之时……这早已腐朽的人间,才会迎来真正有趣的……混乱与变革。’

‘命运的轨迹,已然偏转。而我所追求的‘权力’,将在更大的混乱中,得以滋长。’

就在徐福于东海经历非人蜕变的同时,咸阳城内,一场关乎命运的风暴正在金銮殿上激烈上演。

时间已悄然流逝数年。昔日略显青涩的马灵儿,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身姿愈发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增添了巫女的威严与沉稳。常年修炼马家道法与龙源之力,使得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容亵渎的灵光。而况中棠,亦从少年成长为青年,身形颀长挺拔,面容俊朗,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与洞察,以及一丝深藏不露的锋芒。数年来在镇魔司的历练与暗中布局,让他对朝堂局势与暗流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唯有御座之上的秦始皇嬴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彰显着他内心的波澜。

马清霜老祖,在家仆的搀扶下,立于大殿中央。她比数年前更加苍老,脊背佝偻,面色蜡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当她抬起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时,那股属于马家最强守护者的凛然正气与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在她身旁,马灵儿手持蕴灵玉璧,静静而立,神情肃穆。她知道,今日之战,关乎马家存亡,更关乎灵家守护千年的秘密能否昭示天下。

“陛下!”马清霜的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老身今日,拼却这残躯朽骨,冒死上奏,只为揭露一桩祸乱朝纲、危及社稷、意图释放上古魔物之滔天罪行!参奏中车府令赵高,勾结蚀渊邪祟,陷害忠良,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尽管众人皆知马家与赵高势同水火,却万没想到马清霜竟会如此直接、如此激烈地在朝堂之上发起雷霆一击,而且指控的罪名如此骇人听闻!

赵高站在文官队列前列,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但他城府极深,立刻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与愤懑:“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马清霜她血口喷人!老臣对陛下、对大秦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她这分明是因黑风峪之事败露,其孙马灵儿与那况中棠勾结妖邪之事被老臣撞破,故而怀恨在心,恶意构陷!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他演技精湛,声泪俱下,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构陷?”马清霜冷笑一声,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赵高!你指使麾下侍卫,于黑风峪与那些蚀渊邪仆暗中勾结,伏击我马家巫女与镇魔司校尉,企图杀人灭口,这也是构陷吗?!”

“证据!马老祖,说话要讲证据!”赵高抬起头,眼神阴鸷,“您说老臣勾结邪祟,证据何在?难道就凭您空口白牙吗?那黑风峪之事,分明是马灵儿与况中棠行为不端,与妖邪往来,老臣接到线报,方才带人前去查探,怎料他们负隅顽抗,还杀伤我多名侍卫!此事有幸存侍卫马驹等人证词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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