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血染碧海 谏言惊雷(2/2)

他反咬一口,将脏水泼回。

“人证?”马清霜寸步不让,“你所说的马驹,早已被你控制,其言词岂能作数?至于其他侍卫,是否也被你威逼利诱,甚至……灭口?!”

“你……!”赵高气结,脸色涨红。

“陛下!”马清霜不再看赵高,转向御座上的嬴政,语气沉痛而恳切,“老臣今日所言,绝非空穴来风,更非为私怨!此事关乎我大秦江山社稷之安危,关乎天下苍生之存续!请容老臣,陈明利害!”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调动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将马灵儿从玉璧中得知的、关于灵家千年守护之秘、蚀渊之力的可怕侵蚀性、以及黑风峪乃上古封印节点的真相,用一种尽可能清晰、直白的方式,娓娓道来。她描述了蚀渊之力如何吞噬心智、扭曲生灵,如何可能引发浩劫,以及灵家先人是如何前仆后继,以血脉和生命为代价,将这些危险的力量节点封印。

“……陛下,那黑风峪石壁之后,封存的便是足以荼毒千里的蚀渊邪力!赵高与之勾结,其目的,绝非仅仅为了对付我马家!他是在玩火自焚,更是在将这大秦的万里江山、陛下的万世基业,推向万劫不复之深渊啊!”马清霜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马灵儿连忙上前一步,暗中渡过去一丝温和的龙源之力稳住老祖,同时,她举起手中的蕴灵玉璧,心念微动。

顿时,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圣光自玉璧中散发出来,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净化污秽的奇异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百官们只觉得心神一清,连日来因朝堂争斗而产生的烦闷感都消散了不少。而那圣光之中蕴含的、与蚀渊邪气截然相反的纯净气息,更是无声地佐证了马清霜关于“守护”与“净化”的说法。

嬴政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变幻不定。他追求长生,对鬼神之力既渴望又忌惮。马清霜描述的蚀渊之害,让他心生警惕;而玉璧展现的圣洁力量,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更重要的是,赵高与方士往来密切,若真与这种可怕的邪祟力量勾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御史大夫出列,手持一份密奏,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经查,镇魔司日前暴毙之侍卫张奎,其母提供证言,言及其子生前曾透露,奉命前往黑风峪执行秘密任务,并提及……与‘非人之物’有所‘合作’!且其死后,家眷即遭软禁,此事疑点重重,恳请陛下明察!”

紧接着,又有两名与军方关系密切的将领出列,附议御史之言,并提及近日赵高麾下人员确有异常调动,指向黑风峪方向。

这些证据虽然并非直接铁证,无法立刻将赵高定罪,但它们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与马家的指控形成了紧密的链条,瞬间将赵高置于极其不利的境地!朝堂之上,议论之声再起,许多原本中立或偏向赵高的官员,也开始露出了怀疑和动摇的神色。

赵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千算万算,没料到况中棠竟然能绕过他的严密监视,找到那个侍卫的家人,更没料到马家竟敢如此决绝地破釜沉舟!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明鉴啊!这都是诬陷!是马家与况中棠勾结朝臣,精心设计的构陷之局!他们是想排除异己,独揽大权啊陛下!”

然而,此刻他的辩解,在层层递进的指控与那散发着圣光的玉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嬴政目光冰冷地扫过跪地哭诉的赵高,又看了看形容枯槁却正气凛然的马清霜,以及手持玉璧、神色平静的马灵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能完全相信马家,但也绝不敢冒险忽视那所谓的“蚀渊之害”。赵高……确实需要打压一番了。

“够了!”嬴政猛地一拍龙椅,声音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此事朕已知晓!赵高,你御下不严,惹出如此风波,难辞其咎!即日起,剥夺你督办望仙台之权,于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擅离!望仙台一事,暂由丞相府与将作少府协同督办!”

“陛下!”赵高如遭雷击,还想辩解。

“嗯?!”嬴政冷哼一声,目光如刀。

赵高浑身一颤,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匍匐在地,颤声道:“老臣……领旨……谢恩……”

嬴政又看向马清霜和马灵儿,语气稍缓:“马爱卿年事已高,为国操劳,忠心可嘉。且回府好生休养。马灵儿,守护玉璧,亦是有功。此事,朕会另行派人彻查。”

“老臣(孙儿),谢陛下隆恩!”马清霜在马灵儿的搀扶下,缓缓行礼。她们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一场泼天大祸,暂时被遏制,马家的清誉得以保全。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场风暴,远未结束。赵高只是暂时蛰伏,他与马家、与况中棠之间的仇恨,已然不死不休。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大殿。马清霜在马灵儿和赶来的马清月搀扶下,缓缓向外走去,她的背影在宏伟的宫殿映衬下,显得格外苍凉与悲壮。这一役,她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而赵高,则在几名内侍的“护送”下,面色铁青、眼神怨毒地走向宫门。今日之辱,他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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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况府书房,灯火通明。

窗外月华如水,洒在庭院中,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气氛。况清璇卸下了朝堂上的英武戎装,换上了一身常服,眉宇间难掩疲惫与深深的忧虑。她看着坐在对面,已然成长为沉稳青年的养子况中棠,心中百感交集。

“棠儿,”况清璇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日朝堂之事,虽暂告一段落,但为母这心中,却愈发不安。赵高此人,睚眦必报,手段层出不穷。此次他虽受挫,权柄被削,但其党羽仍在,其圣眷未必全失。更重要的是,他与那些方士、乃至……你所说的蓝大力之流,关联甚深。我们今日虽胜,却也是彻底与他撕破了脸皮。往后的明枪暗箭,只怕会更加凶险。”

况中棠为养母斟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沉静的面容。“母亲所虑,正是孩儿心中所忧。”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此次我们能险中求胜,一靠祖母(马清霜)破釜沉舟之势与灵家守护之秘的震撼,二靠陛下对长生之渴求与对妖魔之忌惮间的权衡,三靠我们暗中搜集、适时抛出的那些线索,打了赵高一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然而,此三者,皆非常态。祖母年迈,经此一役,恐难再支撑如此剧烈的争斗。陛下之心,深似海,其对长生的执念,终将压倒对其他一切的顾虑。而赵高,经此一堑,必将更加谨慎狡猾,再想找到其破绽,难如登天。”

况清璇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更重要的是,”况中棠压低了声音,语气愈发凝重,“母亲,您可曾想过,徐福东渡,至今数年,音讯全无。然以其性格,以及对长生的渴望,无论成败,他日若有机会归来,必将引发朝堂乃至天下格局的巨变。望仙台工程虽暂由他人接管,但陛下之心未死,工程未停。这咸阳城,这大秦朝堂,已是非之地,风暴之眼。我况家与马家,如今已被深深卷入这漩涡中心。若不及早思退,只怕……终将难以逃脱史书之上,那……倾覆之祸。”

他话语未尽,但“史书之上”四个字,却让况清璇瞳孔骤然收缩!她深知这个养子天赋异禀,常有惊人之语,且往往一语成谶。他虽未明言,但那沉重的语气中透露出的不祥预感,让她脊背发凉。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功高震主、最终鸟尽弓藏的勋贵家族,想到了朝堂倾轧中灰飞烟灭的诸多显赫门阀。

“你的意思是……”况清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母亲,急流勇退,方是上策。”况中棠语气坚决,目光坦诚地看着养母,“是时候为况家,谋划一条真正的退路了。无论是借边关军务需大将镇守之名,还是以母亲旧伤复发需静养之由,我们必须开始逐步淡出这朝堂核心,将家族重心转移。至少,要为家族保留火种,远离这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

况清璇沉默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她一生征战沙场,忠于大秦,习惯了在明刀明枪中搏杀。然而,这朝堂之上的暗箭与阴谋,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疲惫与无力。她更在乎的,是身边亲人的安危,是况家血脉的延续。

“那……你呢?”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况中棠,“你让为母与马家退出,你自己又当如何?你如今在镇魔司,看似被边缘化,实则已身陷局中,赵高岂会放过你?”

况中棠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那笑容中有决绝,有担当,也有一丝属于穿越者的、洞悉部分历史轨迹的无奈与使命感。

“母亲,正因为我已深陷局中,所以才更不能退。”他解释道,“我若此时随母亲一同急流勇退,反而会引人疑窦,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赵高狗急跳墙,提前发动更猛烈的报复。我留在朝堂,留在镇魔司,至少可以作为一个明面上的靶子,吸引赵高及其党羽的注意力,为母亲和马家的暗中转移,争取时间和空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看透那历史的重重迷雾:“而且,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赵高、蓝大力、蚀渊之仆,乃至那可能归来的徐福……他们所图甚大,背后牵扯的势力与秘密,远超寻常朝堂争斗。若无人留在风暴眼中,洞察其阴谋,伺机阻挠,只怕这天下苍生,终将遭受更大的劫难。孩儿身负……些许异禀,或许正是为此局而生。”

他没有明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和盘古血脉的秘密,但这番话已然表明了他的决心与担当。

况清璇看着养子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骄傲,有担忧,更有深深的不舍。她知道,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的目光看得比她更远,他的肩膀,愿意去承担更重的责任。

许久,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垒与犹豫全部吐出,随即缓缓吐出,声音变得坚定而清晰:“你说得对。这朝堂,早已不是凭借忠勇就能立足之地了。陛下……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陛下了。是时候……为我况家儿郎,谋一条生路了。”

她站起身,走到况中棠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夜空:“马家那边,我会亲自去与马清霜谈。灵家守护之责重于泰山,不应再将全族性命损耗于这无休止的朝堂倾轧之中。或许,如你所说,远离咸阳这是非之地,暗中守护那些古老的封印,积蓄力量,以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暴,才是他们真正的出路,也是履行其千年使命的最佳方式。”

母子二人在这寂静的深夜,达成了关乎两个家族未来命运的共识。一个主动求退,保全血脉;一个逆流而上,直面风暴。这并非退缩,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具智慧的布局与抗争。

“棠儿,”况清璇最后拍了拍养子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况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为母……会为你稳住后方。”

况中棠重重点头,心中暖流涌动,更多的则是沉甸甸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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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浩瀚无垠的东海之上,又悄然滑过了数年。

那几艘承载着血腥与疯狂的残破楼船,早已在风浪与时光的侵蚀下解体、沉没,最终消失在那片墨色死域的边缘,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徐福,独自存活了下来。

他悬浮于冰冷的海水之上,绿色的 眼眸在黑暗中如同鬼火。数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反而让他那苍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邪异的俊美。他早已适应了这具僵尸之躯,体内将臣之血带来的力量已被他初步掌控,不再如最初那般狂暴难驯。

他意念微动,身形瞬间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以一种超越鸟类极限的速度,在海面上低空疾掠,带起的劲风在海面划开一道长长的白痕。这是将臣僵尸超越常人的速度与体能。

他伸出手指,对着远处一块漂浮的礁石,意念集中。那礁石周围的空间仿佛产生了一丝极细微的扭曲,随即,礁石表面悄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这是他觉醒的异能——一种类似于念动力切割的能力,虽尚不纯熟,却已初显锋芒。

然而,无论他变得多强,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活血的渴望,却如同永恒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海中鱼类的血液冰冷而缺乏能量,只能勉强维持存在,根本无法带来丝毫满足。他需要温热的、富含生命精气的……人血!

他望向西方,那是大陆的方向,是故乡的方向,是……无数“食粮”的所在。脑海中浮现出秦始皇嬴政那渴望长生的面容,浮现出况中棠、马灵儿那些“仇人”的身影,浮现出咸阳城的繁华与……无数鲜活跳动的脉搏。

一股混合着复仇快意、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嗜血冲动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陛下,”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海,低语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您梦寐以求的长生,臣,已经为您‘找到’了。只是这长生的滋味……不知您,是否真的愿意品尝?”

他需要回归。但不是现在这样。他需要彻底掌控这身力量,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需要一个……完美的“剧本”。

他转身,向着远离大秦的、更东方未知的海域飞去。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磨砺爪牙,去适应黑暗,去……为自己重返中原,策划一场盛大的“登场”。

海天之间,那道孤独而邪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水汽之中,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充满了无尽饥渴与野心的叹息,随风消散。

时代的巨轮,正在他以及众多幕后黑手的推动下,轰隆隆地驶向一个注定充满血与火、爱与恨、永恒与毁灭的未知未来。而试图扭转命运的人们,他们的抗争之路,依然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