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药径迷踪(2/2)

黄昏时分,陈家堂屋挤满了人。王桂芳的儿子又开始抽搐,退休教师咳得直不起腰,还有几个村民捧着空药碗等待。陈宗元看着火塘里的麦冬茶,突然发现药箱最底层的《中医验方集》——王大爷临终前塞给他的,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治胃伤,可用甘蔗汁调绿豆粉。”

他茅塞顿开,让林月娥去厨房剁甘蔗。刀剁蔗节的声音里,他想起年轻时随老郎中上山采药,老师傅总说:“用药如用兵,需知进退。”可如今,他却在急症面前乱了阵脚,生乌头的毒性、患者的不忌口、药材的短缺,像三道枷锁捆得他喘不过气。

李二狗不知何时蹲在门槛上,看着陈宗元发颤的手,突然开口:“老陈,我戒酒。”声音闷得像受潮的炮仗。陈宗元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这个暴躁的汉子,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夜深了,陈宗元坐在老槐树下,借着月光整理药方。晒谷场的倒计时牌在风中摇晃,“20天”变成“19天”。他摸出生乌头,用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生乌头需久煎四时辰,每时辰需搅药九次,忌与酒同服。”墨迹落在“忌口须知”那页,把纸都戳破了。

远处,妈祖庙的香火明灭不定,像极了他此刻的希望。赵秀芬的呕吐止住了,李二狗的体温降了些,可明天还有十几个患者等着。他摸了摸车筐里的生乌头,突然想起张老板说的“生死状”,苦笑着摇头——这何止是治病,分明是在刀尖上走钢丝。

五更的海风又起,吹得老槐树沙沙作响。陈宗元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草屑的裤腿,药箱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天亮后又得进山采药,得赶在雨季前多储备些金银花、土茯苓。至于那生死状,就像他贴在药箱里的红纸条:“宁担三分险,不负患者托”,早已在心里签了千遍万遍。

这一夜,洪山镇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陈家堂屋的灯,陪着熬药的陶罐,在海风里熬着漫漫长夜。陈宗元盯着跳动的火苗,突然发现乌头汤的泡沫里,浮着片完整的甘蔗渣——那是林月娥悄悄放进去的,像片小小的舟,载着他在茫茫药海里,继续寻找着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