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辰惊梦(1/2)
傍晚时分,林家小院被一种暖融融的喜庆气氛包裹。
老槐树巨大的树冠如一把撑开的墨绿巨伞,投下浓密的荫凉。
树下,那张承载了无数林家欢声笑语的原木大圆桌被擦拭得锃亮,此刻更是摆得满满当当,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
苏云娘亲自下厨,使出了浑身解数。
山菇炖野鸡在粗陶大碗里咕嘟着,浓郁的菌香混合着鸡肉的鲜美,汤汁呈现诱人的金黄色;红烧鹿筋色泽红亮油润,软糯弹牙,散发着酱香与胶质的醇厚;清蒸溪鱼只撒了薄盐和姜丝,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甜细嫩,鱼眼雪白凸起,是绝对新鲜的标志;还有一大盘酱香浓郁的卤肉,肥瘦相间,切得薄厚均匀,淋着琥珀色的酱汁,旁边堆着切好的嫩黄瓜解腻。
林金斗从城里带回了上好的点心——酥皮掉渣的核桃酥、绵软香甜的绿豆糕,还有一匣子晶莹剔透的蜜饯果脯。
林仁心则贡献了自己精心酿制的药草甜酒,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散发着清雅的药香和蜜糖的甜润。
林镇山更是拿出了珍藏的一小坛老酒,泥封拍开,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给成年的大哥林文渊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液粘稠挂杯,色泽深黄。
林武略、林金斗、林仁心和林溪则捧着白瓷碗,里面是林仁心特制的、带着甘甜药草气息的甜酒。
老槐树的枝叶间挂起了几盏红纱灯笼,暖黄的光晕柔和地洒下,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温暖。
晚风带着山林的清凉和草木的芬芳拂过,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带来舒爽的惬意。
“来!”
林镇山举起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少有的开怀笑意,深邃的眼中映着灯笼暖光,也映着儿女们青春洋溢的脸庞,“为我们家的小寿星,溪儿,干一杯!祝我的溪丫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一生平安喜乐,自在随心!”
“祝溪儿生辰吉乐,永远平安喜乐!”
众人齐声应和,笑语晏晏,声音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充满了真挚的祝福。
林溪小脸红扑扑的,被巨大的幸福感和亲情的暖流冲击得有些晕陶陶。
她双手捧起沉甸甸的白瓷碗,碗中药草甜酒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她看着围坐的至亲,父亲如山岳般可靠,母亲温婉中蕴藏力量,大哥沉静睿智,二哥豪迈勇武,三哥精明干练,四哥温和细致……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带着毫无保留的爱与期许。
她是被爱意浇灌长大的花朵,是林家最耀眼的明珠。
“谢谢爹!谢谢娘!谢谢哥哥们!”
林溪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浓浓的鼻音,是喜悦,更是感动。
她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甜酒。
那温润甘甜、带着药草清香的液体滑入喉咙,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四肢百骸,比她吃过的任何蜜糖都要甜上百倍!
这甜,是亲情的滋味,是幸福的滋味!
一家人围坐桌边,杯盏交错,说说笑笑。气氛热烈而温馨。
林武略讲着他后山练枪时,那招尚未纯熟的“惊雷三叠浪”如何歪打正着,吓得一头正在啃嫩芽的傻狍子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窜的糗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金斗则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描述着他今日在城里看中的铺面位置有多好——就在云泽城主街的十字路口,人流如织,风水上佳,背靠大树(指某位官员的别院),前景如何光明灿烂,仿佛已经看到金山银山滚滚而来。
林仁心则分享着药圃里那几株珍稀草药的喜人长势,“七叶星兰”花苞银纹渐显,“龙涎草”又抽了一片新叶,语气温和,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喜悦。
林文渊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或引经据典点评一下林武略的“惊雷”与兵法,或调侃林金斗的“金山”是否压得住那铺面的租金,或询问林仁心草药药性相生相克的道理,言语风趣又不失睿智,总能恰到好处地引来一阵会心的笑声。
林镇山和苏云娘含笑看着儿女们斗嘴笑闹,眼神交汇间满是默契与满足,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夜色渐深,繁星如同碎钻,缀满了深蓝色的天幕。槐树下灯笼的光晕愈发显得温暖。
晚风带着更深的山岚凉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混合着草丛里的虫鸣,如同天然的催眠曲。
酒足饭饱,夜已深沉。
林溪带着满心的欢喜、微醺的醉意,还有一丝酒饱饭足后的慵懒,被苏云娘半扶半抱地送回了自己的闺房。
房间里还弥漫着新木头和清漆的淡淡味道——这是三哥林金斗特意找了最好的木匠,在她生辰前几日为她翻新过的。
窗明几净,窗台上摆着一盆新移栽的、开着小白花的“宁神草”。
梳妆台上,大哥送的银簪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旁边是那个绣着金线铜钱的富贵荷包。
墙上,挂着母亲那柄古朴沉重的“追月”弓,箭囊倚在墙角。
二哥送的猎叉用布套裹好,靠在床边。
腰间,父亲的“清风刃”沉甸甸地贴着身体。
床头小几上,放着四哥的蜜饯纸包和那个装着致命药粉的桐油木盒。
枕边,是母亲亲手硝制的兔毛毯子,柔软温暖。
林溪踢掉鞋子,扑倒在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新被褥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摸着枕边柔软的兔毛,感受着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属于家人的气息和关爱。
十六岁,真好。
有爱她如命的家人,有健康的身体,有天生神力带来的底气,有清晰的目标——学好本事,将来像父亲一样执掌清风镖局,走南闯北!
还有……她脑海中浮现出青梅竹马、温润如玉的邻家少年沈砚哥哥清俊的笑脸……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最甜美的梦,让她沉醉不愿醒。
带着这份被幸福和甜蜜浸透的满足感,林溪的意识很快沉入了温暖、黑暗、安稳的梦乡。
然而,这份安宁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深沉的夜幕下骤然碎裂!
梦境毫无征兆地切换,阴冷粘稠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间侵染了一切!
不再是温馨熟悉的青石村,而是后山那片她下午刚刚离开的、此刻却变得无比阴森恐怖的密林!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将月光彻底隔绝在外,只有极其微弱、惨淡的磷火般的光线在扭曲的树干间游移。
压抑的风声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声音不再悦耳,反而透着刺骨的阴寒和不祥,仿佛在预示着某种灭顶之灾。
梦里的林溪,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背着“追月”弓,腰挎“清风刃”,警惕而急促地在漆黑的林间穿行。
脚下的腐叶湿滑粘腻,每一步都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追赶。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突然!
前方浓密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灌木丛中,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的呻吟!
“呃……”
那声音痛苦、虚弱,带着濒死的绝望气息!
梦中十六岁的林溪,心脏猛地一抽,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强烈的同情瞬间压倒了对黑暗的恐惧。
她几乎是本能地拨开那些刺人的枝叶,枝叶刮破了她的手背也浑然不觉。然后,她看到了!
一个男人!
他靠在一棵巨大、扭曲、如同鬼爪般的古树下,浑身是血!
深紫色的锦袍被荆棘和利石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迹、污泥和腐烂的落叶。
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沾满污秽,但即便如此狼狈,也无法掩盖其骨相轮廓的俊美非凡!
剑眉斜飞入鬓,即使紧闭着双眼陷入深度昏迷,眉宇间也残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凌厉与……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令人心悸的贵气?
梦里,十六岁的自己心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悸动和同情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理智。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小心翼翼地靠近,颤抖着手指探了探他冰冷鼻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梦中的自己费力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大沉重的男人背起,咬紧牙关,步履蹒跚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朝着家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艰难,男人的头无力地垂在她肩颈处,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着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场景瞬间切换!快得如同被巨力撕扯!
混乱!血腥!刺目的火光!
是林家小院!但不再是温馨祥和的模样!地狱降临!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半边夜空染成狰狞的血红色!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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