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镖在人在（2/2）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林文渊和林溪的心头！青石村药庐被袭的惨烈景象、红姑临死前那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呓语（“黑水……毒……控制……”）、父亲林镇山凝重的分析……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皇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锁定林溪：“林溪，你来自边郡，与影卫有过直接接触（指青石村遇袭），可曾听闻什么风声？或是在那受伤女子口中，得到过什么线索？”他刻意点明了“受伤女子”，显然对青石村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来了！核心的追问！
林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御书房内温暖如春，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下意识地看向大哥林文渊，只见大哥眼睑微垂，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抿的嘴唇却透着一丝凝重。
不能全说！乌牌和地图的秘密，是林家最大的底牌，亦是催命符！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斟酌着词句，声音清晰而稳定：“回禀陛下。民女在青石村药庐遭遇影卫袭击时，曾亲耳听到他们疯狂搜寻赤血参、七叶星兰等药材的呼喊。当时，被影卫重伤、奄奄一息的那位红姑姐姐，在弥留之际，曾断断续续地对民女说过……”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惨烈的场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她说：‘小心……黑水……毒……不是寻常的毒……能……能控制人心……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中爆射出骇人的厉芒！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无边的威压！“控制人心……行尸走肉……果然如此！”
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瞬间弥漫了整个御书房！王德顺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气不敢出。
林溪感到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强撑着继续说道：“民女当时年幼，不明其意，只觉惊恐。事后，家父也曾分析，影卫如此疯狂搜寻这些珍稀药材，必有大用，炼制奇毒控制人心，是最大的可能。”
“控制心神之毒……”皇帝缓缓坐回龙椅，手指用力地按着眉心，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若真被其得逞，用于我军中将领，令其临阵倒戈；用于我朝堂重臣，令其泄露机密，祸乱朝纲……后果……不堪设想！社稷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他猛地抬起头，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刺林文渊：“林爱卿！你心思缜密，洞察秋毫，对此……有何看法？如何破局？！”
沉重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向林文渊。他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声音沉稳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冷静：“陛下明鉴。影卫目标既系炼制此等奇毒，则其行动必有核心据点及精通毒术、药理之人主持。此乃心腹大患，非寻常边境袭扰可比。微臣以为，当双管齐下，雷霆击之！”
他微微一顿，条理清晰地阐述：“其一，严令各地关卡，尤其是边郡药行、药市，对赤血参、七叶星兰、血线藤、迷魂草等可能用于炼制此类奇毒的关键药材，实施最严格的管制！登记造册，追查来源去向，凡异常大宗交易或流向不明者，立即扣押，严查到底！断其药材来源，如同断其臂膀！此乃治标，亦为治本争取时间。”
“其二，”林文渊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斩草除根的决绝，“密令皇城司，或从可靠边军精锐中，秘密遴选一支精干小队！人数贵精不贵多，需兼具潜伏、追踪、搏杀、辨识毒物之能！令其乔装改扮，携带必要之解毒、避瘴、火器之物，秘密潜入黑水国境内！重点排查其靠近边境、地形复杂、隐秘且具备制毒条件之区域，如深山峡谷、废弃矿洞、沼泽深处！一旦确认影卫毒巢所在，不必请示，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摧毁！捣毁药炉，格杀主事者，焚尽所有毒方毒材！务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此乃……釜底抽薪！”
“若能寻得毒方样本或残余毒物带回，交予徐供奉及太医院圣手研究破解，则更善！”林文渊最后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果决的光芒。
“好！”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眼中厉色如电，带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准！林爱卿此策，深得朕心！双管齐下，标本兼治！冷千秋！”
“臣在。”如同鬼魅般，皇城司指挥使冷千秋无声无息地从御书房角落的阴影中显现出来，躬身应道。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扫过林文渊和林溪。
“‘暗行’潜入、摧毁毒巢之事，由你皇城司全权负责！朕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个月内，朕要看到黑水影卫的毒巢化为灰烬！所需人手、装备、金银，朕给你最大的权限！朕只要结果！”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林爱卿居中策应，提供一切必要情报支持！”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冷千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
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溪，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如同实质的压迫感：“林溪！”
“民女在。”林溪心头一紧。
“你武艺胆识过人，箭术无双，耳力目力超群，更熟悉边郡山林地形，有多次与影卫周旋之经验。此次搜寻影卫毒巢，深入敌国，凶险万分，非勇毅机敏兼备者不可为。”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林溪彻底看穿，“朕问你，可愿为你兄长臂助，为朕分忧，为边关除害？当然，朕……不强求。”
不强求？那目光中的威压，分明是不容拒绝！林溪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潜入黑水国？直捣影卫老巢？这比押送任何一趟镖都要凶险百倍千倍！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她下意识地看向大哥林文渊。大哥的眼神沉静如渊，没有鼓励，也没有劝阻，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以及一丝深藏眼底的担忧。那眼神仿佛在说：溪儿，无论你如何选择，大哥都在你身后。
她又想到了青石村那夜的血与火，想到了红姑姐姐临死前绝望的眼神，想到了父亲忧心忡忡的叹息，想到了那些可能被毒药控制、变成行尸走肉的将士和百姓……一股滚烫的、混杂着责任感、复仇怒火和不屈战意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怕？她林溪的字典里，何曾有过这个字！
“民女林溪——”她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边军最郑重的效忠礼，声音清脆、坚定，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与豪气，在寂静的御书房内轰然回荡：
“愿往！为陛下分忧，为边关除害！定不负所托！”
“好！虎兄无犬妹！朕准了！”皇帝龙颜大悦，眼中激赏之色更浓，“具体行动事宜，由你兄长林文渊与冷指挥使详议。所需人手、装备，皇城司及兵部会全力配合！此行代号——‘焚巢’！”
“焚巢”！
烈焰焚毁毒巢！肃清魑魅魍魉！
林溪感到一股凛冽的战意瞬间席卷全身，血液似乎都在燃烧！她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精钢，迎向皇帝的目光，也迎向冷千秋那阴冷审视的视线，毫无畏惧！
“谢陛下！”林溪与林文渊齐声应道。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兄妹二人身上流连片刻，最终落在林文渊身上，语气带着深意：“林爱卿，京城之内，还需你稳住局面，迷惑可能存在的眼线。令妹深入敌后，情报传递至关重要。皇城司会与你建立一条绝密联络线，但风险极大，望慎之又慎！”
“陛下放心，文渊明白。定当殚精竭虑，确保万无一失！”林文渊肃然应诺，声音沉稳如山。
“嗯。”皇帝挥了挥手，“去吧。‘焚巢’之事，刻不容缓！”
“臣（民女）告退。”林文渊和林溪躬身行礼，缓缓退出这压抑而充满杀机的御书房。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那浓郁的檀香和沉重的帝王威压。冬日的寒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却让林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兴奋！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大哥。林文渊也正看着她，兄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言语，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和坚定的信念。
京城的风云，已然汇聚。而林家兄妹，已然握紧了那柄名为“焚巢”的利剑，剑锋直指敌国腹地那深藏的毒瘤！一场无声的、却更加凶险万分的战争，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