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銮殿上的“科学秀”(1/2)

寅时的宫门,在沉郁的夜色中缓缓开启,像巨兽打了个沉闷的哈欠。午门外,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早已排成长列,灯火映照着各式各样的官袍和或肃穆、或倦怠、或带着几分微妙兴奋的脸。今日的朝会,显然与众不同——那个传闻中“聚妖讲邪”的女尚书,要当庭辩白了。

林知理穿着她那身绯红的一品尚书官袍,与周围深紫、朱红的朝服格格不入的,除了她的性别,还有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家伙——马代码。

马代码今天难得没穿他那件“hello world”t恤,而是套了身不知从哪个旧衣铺淘来的、浆洗得发硬还不太合身的青色儒衫,头上歪戴着一顶方巾,手里紧紧抱着他那打满补丁的“百宝囊”,活像个刚进城的土财主账房先生。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知理身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好奇、鄙夷、探究的目光,腿肚子有点转筋,只能不断默念林知理交代的“三不”原则:不乱看,不乱说,不乱动(除非山长示意)。

“肃静——!”

随着净鞭声响,百官鱼贯入殿。林知理作为有资格上殿的一品大员,位置在文官队列颇靠前的地方。马代码则没资格列班,被安排在殿门外侧的廊柱下等候,像个等待被传唤的证人,怀里抱着百宝囊,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赵珩高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在林知理身上略作停留,微微颔首。

朝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部奏报些不甚紧要的日常事务。但殿内的空气却仿佛越来越粘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若有若无地飘向那个红色的身影,以及龙椅上那位迟迟不进入“正题”的皇帝。

终于,当最后一个奏报的官员退回班列,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徐阁老手持玉笏,缓缓出列。他今日穿着超一品的仙鹤补服,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沉肃,目光如炬,先是对着御座深深一躬,然后转向林知理的方向,声音苍劲有力:

“陛下!老臣,及刑部李尚书、礼部王侍郎、督察院左都御史等十七位同僚,联名弹劾新世理藩院主事、格致书院山长林知理数大罪状,昨日已呈御览。为肃清朝纲,以正视听,恳请陛下,允臣等与林大人,当庭对质!”

来了!

殿内所有目光瞬间聚焦。

赵珩声音听不出情绪:“准。林卿,徐阁老等所奏,你可有话说?”

林知理出列,躬身:“回陛下,臣有话说。然空口无凭,臣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先看一物。”

看物?徐阁老眉头一皱,弹劾是辩道理,看什么物?

林知理不等反对,转身向殿外示意。早就等得抓耳挠腮的马代码,立刻抱着他的百宝囊,在太监的引导下,小跑着进了大殿。他这身打扮和做派,又引起一阵低低的嗤笑。

马代码也顾不上许多,按照事先排练好的,从百宝囊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由粗糙木架、几面小铜镜、一根蜡烛组成的简单装置。

“此为何物?”赵珩问。

“回陛下,此乃臣与书院学生,为探究‘光行直线’与‘反射规律’所制的简易‘潜望镜’模型。”林知理解释道,“请陛下允准,于殿内演示。”

赵珩点头。

马代码立刻手脚麻利地调整木架和铜镜角度,点燃蜡烛,放在装置一端。然后,他跑到木架另一端,蹲下,对着一个观察口,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大声道:“启禀陛下!臣从此处,可见蜡烛火焰!”

几个离得近的官员伸长脖子看了看,那木架拐了弯,蜡烛明明在另一头被遮挡,这里确实能看到火焰的影像!

“此乃小术尔!”徐阁老身后,一位精通风水杂学的官员立刻斥道,“不过是镜面反射,江湖戏法亦有类似!”

“大人说得对,正是镜面反射。”林知理不恼,反而点头,“但请诸位大人想一想,若我们将铜镜打磨得更精准,将角度计算得更周密,将管道做得更长、更曲折……那么,是否意味着,我们坐在深宫之内,无需出门,便可‘看见’宫墙之外、甚至更远地方的景象?此术若用于边关了望、城中巡防、乃至地下勘探,是否比单纯靠人力了望、挖掘,更高效、更安全?”

她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应用前景。几位武将出身的官员,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巧言令色!”徐阁老冷哼一声,“纵有微末之用,亦是奇技!岂可与圣人大道相提并论?尔等在书院,不授经义,专研此等末流,不是淆乱正道,又是什么?”

“徐阁老言重。”林知理转向他,“书院所授第一课,便是‘观察、假设、验证’。学生观察自然,提出疑问,再想法验证。譬如,他们问:为何雨后有虹?坊间传言乃祥瑞,或龙王显灵。我等便带学生,于晴日背对阳光洒水,复现虹霓,证明其不过阳光照射水珠,发生色散所致。这,是教他们迷信传言,还是教他们探究真实?”

“强词夺理!”礼部王侍郎出列,“天象物候,自有定数,乃上天垂象!岂可妄加揣测,以凡俗手段模拟?此乃亵渎!”

“哦?”林知理看向他,“那敢问王侍郎,若天象‘垂象’示警,比如星孛入紫微,或日有食之,朝廷当如何?”

“自然应修德省身,祭祀天地,祈告祖宗!”王侍郎昂首道。

“除此之外呢?”林知理追问,“是否应查验粮储,整备边防,安抚民心,以防万一?若只知祈祷,而不知星孛可能影响农时、日食可能引发恐慌,岂非舍本逐末?知晓虹霓成因,可破除愚民迷信;知晓星月运行,或可助农时、航海;知晓雷电本质,或可避灾……将天象物候视为可探究之‘对象’,而非盲目敬畏之‘神迹’,是让人更愚昧,还是更明智?”

王侍郎被问得一滞,脸涨得通红。

“歪理邪说!”徐阁老见同僚受挫,亲自上阵,声音愈发严厉,“尔等最不可恕者,乃是引入妖异,乱我朝堂!那花果山妖猴孙悟空,还有那鼠妖、犬怪,皆非我族类,岂可容于书院,近于帝侧?此乃取祸之道!”

终于到了最尖锐的攻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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