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悔之晚矣(2/2)

他徐家势力再大,终究是民间力量,怎能与代表国家机器、且深受皇帝信任的封疆大吏公然抗衡?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还会给徐阶在朝中带来巨大的麻烦。

绝望之下,徐陟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京城的弟弟身上。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家主体面,几乎是扑到书案前,颤抖着磨墨,字迹潦草地开始写信。信中再无之前的从容算计,只剩下惊慌失措的求助与深深的自责:

“……阶弟吾兄:兄愚钝,未听贤弟忠言,致有今日之祸!那陈恪……实乃虎狼之心,其意非在崇右,而在坏我徐家根基,践踏士林体统!如今其罗织罪名,欲置崇右于死地,兄在此已是束手无策,进退维谷……盼弟速思良策,或于御前转圜,或遣重臣施压,救崇右于囹圄圄,保我徐家颜面!兄陟,顿首再拜!”

信使带着这封沉甸甸的求救信,连夜快马加鞭赶往京城。而徐陟本人,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困守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和恐惧。

与此同时,上海府衙内,陈恪的行动比徐陟想象的还要迅速和果决。

他深知,既然选择了硬碰硬,就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对手在暗地里运作的时间。司法程序固然重要,但涉及徐家这样的敏感对象,必须将事件迅速公开化、透明化,置于阳光之下,这样才能最大化地掌握主动权,也让嘉靖皇帝不至于陷入被动。

他立刻召集相关书吏,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所有卷宗:包括周福贵等人最初的诉状、徐崇右当堂咆哮的衙役证词、其在狱中屡次辱骂朝廷命官的狱卒记录、以及徐家试图用钱收买苦主的相关线索。

人证物证,形成了一条清晰、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接着,他亲自口述,由首席幕僚徐渭执笔,撰写了一份措辞严谨、逻辑缜密却又暗藏机锋的奏疏。奏疏的核心,并非简单陈述案件经过,而是巧妙地将徐崇右的个人行为,提升到了挑战上海治理成果、藐视朝廷法度的高度。

在奏疏中,他写道:

“臣陈恪谨奏:窃见上海一隅,自陛下圣断开海以来,赖陛下洪福,百业初兴,商贾云集,渐成国家财赋之新源,海疆安靖之屏障。

此皆陛下励精图治,中兴伊始之象也。

然,总有奸顽之徒,视王法如无物,恃家世而妄为。如钦犯徐崇右者,咆哮公堂于前,辱詈詈朝廷于后,其行径非止侵害良善,实乃撼动陛下钦定之上海法度根基……臣受陛下重托,总督此地,安敢因私废公,畏势枉法?

若此风一开,则陛下心血毁于一旦,中兴之业徒留笑柄……故臣不揣冒昧,严究其罪,非为私怨,实为严明律法,以正视听。

上海乃陛下之心血所系,安容此等宵小肆意妄为,玷污圣治?”

这份奏疏极其高明地将嘉靖皇帝拉到了自己一边。

它提醒嘉靖,上海的成功是“嘉靖中兴”的标志性政绩,而陈恪维护上海法度,就是在维护皇帝的权威和政治成果。

处置徐崇右,不再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纠纷,而是扞卫皇帝面子和政策的政治行动。

奏疏写毕,陈恪立即用上最紧急的渠道,以上海知府和靖海伯的双重身份,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城通政使司,并副本直递司礼监。

他要确保这份奏疏,能以最快的速度,摆到嘉靖皇帝的御案之上。

就在徐陟的求救信还在路上狂奔时,陈恪的“先手棋”已经抢先一步,将这场上海滩的纠纷,变成了摆在嘉靖皇帝面前的一道关乎“嘉靖中兴”颜面的政治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