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封侯(1/2)

紫禁城的冬日的天空,总是带着一种铅灰色的凝重,仿佛连阳光穿过后都失了几分温度,只余下清冷的光晕,无力地涂抹在琉璃瓦积存的薄雪上。

西苑万寿宫的精舍内,炭火盆烧得极旺,驱散着严冬的寒意,却驱不散嘉靖皇帝眉宇间那一抹化不开的沉郁。

他身着玄色道袍,并未戴冠,枯瘦的手指间捻着一枚温润的玉如意,目光却并未落在其上,而是穿透了缭绕的檀香青烟,投向窗外枯寂的庭院景致。

御案之上,摊开着几份来自内阁关于叙功封赏的题本。

为首的,正是首辅徐阶亲自拟定的章程,词藻华丽,论证周密,核心就一条:靖海伯陈恪,功勋卓着,宜晋封为靖海侯,以彰天恩,以励将士。

若在以往,这般提议必遭科道言官猛烈抨击,言其“幸进”、“赏过其功”。然而此番,风气却诡异地一致。

清流、甚至一些原本与陈恪并无交集的官员,都或明或暗地附和此议。朝堂之上,竟似众口一词,要为陈恪请封侯爵。

这反常的“和谐”,落在嘉靖这等浸淫权术数十年的帝王眼中,非但不是喜讯,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讽刺与危机。

“呵呵……好一个众望所归,好一个公忠体国。”嘉靖有些恼怒的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精舍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他太清楚这些人的算盘了。

陈恪以文官出身封伯,已属异数。

若再进一步封侯,便是真正的超品勋贵。

按大明不成文的惯例,一旦位列侯爵,往往意味着其人或将逐步远离具体的政务实权,尤其是像上海知府、督抚开海这类需要亲临一线、处理繁琐庶务的“差事”,便有了充分的理由将其调离,转而授予更“适合”的职位——比如调入京中,担任某个尊荣却无实权的闲职,或在五军都督府挂个虚衔。

届时,上海那块已显现出惊人潜力的“肥肉”,琉球那片刚刚光复、处置未定的战略要地,便将空出巨大的权力真空。

清流、严党残余、乃至其他新兴派系,便可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一拥而上,尽情瓜分这块巨大的蛋糕。

推陈恪封侯,不过是他们“明升暗降,调虎离山”的阳谋罢了。

“一帮蠹虫!”嘉靖心中暗骂,“只见眼前利益,不见海疆长远!若无陈恪这等能臣实干,尔等此刻还在为东南倭患焦头烂额,何来闲心在此争权夺利!”

他想起海瑞上《治安疏》后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满朝文武,或噤若寒蝉,或落井下石,或隔岸观火。

唯有陈恪,在那个深夜的靖海伯府书房里,与他一番长谈,既直言时弊,又给了他作为皇帝、作为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的些许慰藉与“明君”的希望。

那份看似僭越却发自肺腑的赤诚,他朱厚熜感受得到。

这样一个既能为国拓土开疆、充盈内帑,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精神支撑的臣子,难道要因为“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就自毁长城吗?

可难题,实实在在地摆在了面前。

赏无可赏!

前番通州大捷,生擒俺答,其功已足以封侯。

当时他出于种种考虑,主要是担心陈恪蹿升太快,根基不稳,易招物议,同时也存了等陈恪犯错以便“功过相抵”来平衡驾驭的心思,便将封赏之事暂且按下,只厚赏金银,升了虚衔。

岂料,陈恪非但没犯错,反而转头就去琉球又立下这泼天功劳!

旧功未赏,新功又至,两功叠加,若再不给予相匹配的爵位赏赐,别说陈恪本人和麾下将士会寒心,就是天下人看来,也显得他嘉靖帝刻薄寡恩,赏罚不明。

“难道真要遂了那帮人的意,将陈恪明升暗降,调离上海?”嘉靖眉头紧锁,心中反复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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